第2章[第1页/共4页]
“安巴灵武那案子有点儿大,”她吸溜着鼻子说,“又牵涉这么些人,一造儿一造儿往下查,大英的半壁江山都空了。”
归恰是好活儿啊,就是头几次见了血眼晕。人的身材像一个水囊子,盖儿给崩开了,里头装的水一下子泼出来,拾掳不起来。她没见过那么多血,乡间杀猪还拿盆儿接着呢,杀人可没有,一刀下去,血溅五步。那会儿她师哥笑话她,说她人小屁股沉,拉她她不肯挪窝,实在是给吓傻了。
端庄人,哪个情愿娶刀斧手?
她摇点头,“吃不下,先搁着吧。”
三青子出来了,点头哈腰说对不住,请乌大爷消气。夏至让人糟心不是一天两天,大伙儿都风俗了。定宜不耐烦听他们吵,顶着日头出门等人,斜劈面有棵上百年的槐树,七月恰是枝繁叶茂的时候,成串紫红色的花苞垂着,氛围活动,香风十里。
“师哥,你怕啊?”她转过眼瞧檐外明晃晃的天,点头道,“怕也来不及了,好好干,别叫人刻苦,算你功德一件。”
乌长庚脾气火爆,冲屋里喊:“三青子,管管你女人,懂不懂端方?不懂你爷爷我来教!”今儿要当值,临出门被女人泼一脚水,口彩不好。
定宜背着承担站在边上挖苦他,“该啊,谁让你嘴欠呐!”
那孩子给说动了,稚声问:“真的?赏大刀?”
第二天起个大早,沐浴焚香都清算好,师父大马金刀站在门前,块头不小,挡住半边日光,活像庙里的增加天王。乌长庚四十多岁的人了,孑然一身。因为前后克死了两个婆娘,到现在再不想那档子事了。照他的话说,“吃我们这行饭的,立室就是祸害人。身上背着百十条性命,阳间里没罪业,阴司里记取账呢!”干脆无儿无女,带两个门徒,将来给他治丧发送就成了。
“你不常说天老迈,你老二吗,怕甚么?”定宜拍了拍他肩头,“师父对你没说的,你自个儿争气,一刀立名,在圈儿里就混出来了。这么好的机遇别糟蹋了,等我二十岁的时候,不定有没有那么好的运道呢!不过有一宗你得记好了,歪刀刘当初如何得个歪刀的名号?手起刀落他闭眼了,削了人半个脑瓜子,丧家差点儿没活吃了他。你得睁大眼,砸了师父招牌,我头一个不饶你。”
他瘟头瘟脑通报了姓名,确认无误,内里的衙役不担搁,直接上来提人,拉拉扯扯出了号子。
街里街坊都熟悉的,她笑着应了个是。凑畴昔看,盆里养着十几只蛤蟆骨朵儿【蝌蚪】,碗里另有三尾。大娘把碗往孩子嘴上凑,孩子不乐意,她连哄带骗的,“这但是好东西,你晓得皇上为甚么能当皇上吗?就因为他敢吃这个!皇上说了,谁吃给谁当将军,带兵、还赏大刀。那刀可标致了,比你那弹弓子强百倍……”
夏至清脆地嗳了声,实在心底里虚,一早上有股子病态的镇静劲儿。他们大院里还住着另两户住家儿,也是顺天府里当差的。有个外号叫三青子的,媳妇刚过门就怀了身子,他老爱讽刺人家,出门就喊:“三青子,回屋吃个嘴儿,嘬口奶豆子,该解缆了啊。”话音才落,打门里边泼出一盆水来,把他鞋面儿浇得稀湿。
夏至稳了稳心神,有点看破尘凡的意义,“既选了这行就没有转头路,小树啊,二十岁前有门道就换行当吧,这活儿……不是人干的。”
定宜喉头发紧,白叟们总有妙招,传闻吃蛤蟆骨朵儿不长疮,也不晓得靠不靠谱。总之一辈一辈传下来,乡里孩子,小时候几近个个生吞过。
夏至拿葵扇柄探进颈窝里蹭了蹭,挨在边上刺探,“如何老闻声你做梦喊太太呢?要说人大心大想媳妇儿就罢了,十二三岁起揣摩那么长远的事儿,不嫌早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