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岂曰无衣[第1页/共4页]
这件道袍上还是是那晚那种甘淡而暖和的香气,她辩白不出这源自哪些香品的组合,但晓得定然是屑粒令媛,所值不菲。但是它右手的袖口却已经略略磨损了,这是她昨夜便留意到的事情。繁华下的落魄,败迹中的贵胄,足底的暖和,心头的空寒,难以盼来的天明,苦留不住的暗夜。她百无聊赖地伸脱手指去,一遍各处从他的眉上画过,就像学书时,反几次复临摹的那一勒。
常朝例无大事,亦无太子可置喙之政事,定权不过是泥塑普通占有御座下东面一角,静听省部台朝臣向天子汇报各衙公事。气候愈寒,人多疲弊,朝堂的辩论较平常也少了很多,斯须再无人出列陈词,天子正欲命令散班,忽有一青衣近侍捧回一封公文,向陈谨使了一个眼色,陈谨赶紧接过,奉给天子。函口朱泥上封着两三枚褐色鸟羽,恰是一纸军文。天子亲身剥去封泥,开启后只看了一眼,刚才收缩的双眉便伸展开来,进而拈纸的双手都微微颤栗起来。定权晓得定是捷报无疑,也悄悄松了口气,见天子立即低头看向本身,双目交叉过,便微微点头,以见知情。
夜未向晨,夜未央,阿宝再度和衣躺下,宫人趋过为她盖上了被子,又放下了帐幔。衣上的余香在沉寂无人处再度暗袭。窗外涌起了大潮声,她垂垂地在潮声中睡熟。
是以事皇后仿佛非常欢乐,忙命宫人叮咛膳房临时多增加了几道菜。一时齐备,又忙命人给定楷布了几箸酸笋和鲥鱼鱼干,勉强笑道:“这时节鲥鱼可贵,我记得你哥哥最喜好这东西,你口味随他,夙来也爱吃,就多吃些罢。”定楷谢恩笑道:“是。”她既然提起了定棠,定楷便一边拣起鲥鱼渐渐吃尽,一边随口问道:“哥哥克日有信给嬢嬢吗?”皇后呆坐了半日,方道:“前次来信,还是八月尾的事情,说王府地处卑湿,破败不堪,待要重修,又恐你爹爹见怪,便这么一向拖着,现在便要入冬,也不知如何告终。”定楷宽解道:“嬢嬢不必过于忧心,儿这几年俸禄倒还存着些,哥哥既然需用,着人带给他便是了。”皇后点头道:“你现在还小,尚不知需用钱处,比及将来娶了王妃……”此语未完,两行眼泪便定定直落了下来,泣道:“娘现在只要你了,若你再离了娘身边,娘这生可如何过得下去?”
定权自正位东宫以来,从未受过天子如此嘉奖,何况还是于大庭广众之下,在一旁听得面红耳赤,也不敢昂首辩白天子脸上的神采,赶紧跪倒答复道:“臣不过奉召转递陛下旨意,效奔走驰驱之力罢了,陛下厚爱,臣愧不敢当。”他惺惺作态,群臣天然也跪倒一片,齐颂“陛下万岁”“殿下千岁”一类赞词。天子含笑命众臣起家,又叮咛不管官阶高低,在场者皆赐御酒一壶,散朝后各自支付。方对定权道:“太子本日陪朕午膳罢。”
自顾思林引军出关以后,天子初次朗声笑了出来,又对定权招手道:“太子上前来,代朕将此信谕知诸公。”定权遂趋前,双手捧过羽檄,先大略看了一遍,方照本宣读道:“长州镇守副都督河阳侯顾逢恩携承州都督兼长州镇守督军副使李明安谨报兵情:镇弘远将军武德侯顾思林师出雁山之西,深切朔漠近百里,觅敌为战,斩首千二百余,擒获寇将或人,擒获俘虏多少,收缴兵器辎重多少,将军引师持续北向,遣军使回报,臣等不敢怠慢,马上具书以达天听……”而后又有请旨如何措置所擒敌将俘虏及颂圣官话等语。
语音方落,两班朝臣不待天子表示,纷繁出列致贺,致贺之余,不免交头接耳。中书省及枢户部首长难掩满面高兴之色,干脆当众相互拱手请安。定权将檄文偿还御座之时,竟听得天子悄悄舒了一口气,方欲辞下,忽见天子悄悄向他摇了点头,不解何意,向天子身后稍退了两步,叉手以待命。及群臣噪动稍缓,忽闻天子开言道:“此捷乃朕御极以来之大盛事,此皆赖各位臣工尽忠国事,高低同力,方得此大幸,朕心甚慰。”又转眼看了定权半晌,点头道,“太子亦辛苦。年来众卿常以国朝家法向朕进言,朕岂不知储副以养德为本,只是此役为国度之最严峻事,朕觉得天子百姓,当各有职责担负,无一例外,是以也叫太子间或亲至省部,勘察事件。耳闻目见,太子办事慎重,处罚恰当,国有储君如此,朕心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