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急景凋年[第4页/共4页]
马蹄细辛王不留行
延祚宫内倒是另一番气象,按理说皇太子年逾二十,夙来又不甚见爱于天子,于时势稍定时,若能得子,虽其生母寒微,亦该当视为大幸才是。是以周循前后繁忙,安排殿阁给新孺人居住,又遵循天子的叮咛亲身遴选老成宫人,日夜奉侍在侧,不离斯须。太子却一副事不挂己的惫懒模样,连新孺人阁中都从未踏入半步,只是一变态态,接连数日招良娣相伴。良娣谢氏脾气温良,与元妃一样,家门皆为清贵文学之臣。自寿昌六年太子妃殁后,东宫无主母,良娣便成妃妾之长辈,太子虽于她无情,自册封伊始不过相招数次,却也始终以礼相待,并不至于骄易。按常理说皇太子正妃之位虚悬数年,朝中贵近之臣又无适龄女,良娣本应顺位而上,只是非论天子还是太子仿佛临时皆无此意。
之子于归,皇驳其马。亲结其缡,九十其仪。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
是夜后不过数日,东宫后宫的数位嫔御,便由良娣谢氏牵首,各出份钱,备了些礼品,相约同至吴孺人的阁内会晤。因为克日位卑者怀娠,而位尊者怀宠,众妃暗自思忖,皆觉自家论容色则优于谢良娣,论家世则优于吴孺人,比上虽不敷,比下很不足,是以两端含酸,满心不平。这天一早,结伴至新孺人阁内,细细打量一回,见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平常女子,毫无出奇之处,放心之余不免又怨怼盈胸。依序坐定后,燕语莺声讽刺道:“新人的皮色生得真都雅,就像书上说的,著粉便嫌太白,施朱便嫌太赤一样。”一人接她口道:“这话我倒也听过很多次,可不晓得是从哪本书里说出来的。”那人笑道:“你如何连这都忘了?这是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里说的。”被指导那人鼓掌道:“你一说我便记起来了,这位宋玉的东邻有个女子,每天攀附在他家的墙头,想去勾引他。”诸人察看吴孺人神采,见她尚未明白过来其间的微言大义,便再接再厉持续笑谈:“那宋玉可曾应允了?”“宋子渊自家也是漂亮多姿,却那里看得上她?后代不是有句话,描述一个男人美姿容,就叫作‘颜如宋玉,貌比潘安’。”“我倒是感觉,那宋玉是嫌她太不知自重了,哪有未出阁的女儿家,每天爬在墙头勾引人家男人的?”“啊呀,那都是书上写的,你还道这世上端的有人轻浮成如许吗?我平生倒没见过。”眼看着吴孺人一张面孔终究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这才意满志得转口又说道:“依我看,这个宋玉的见地却也普通。他说楚大夫好色,我倒感觉,这登徒子竟是天下第一等有情有义的男人,他老婆形貌不堪成那样,却也还是与她举案齐眉,凤凰于飞,爱悦她得紧。”说罢几人便以扇掩面,咯咯欢笑起来。谢良娣固然好涵养,被人劈面挖苦成如许,欲待生机,又苦于笔墨间游戏,并无根据,蹙眉半日终究含愠开口道:“你们平日在西边谈笑惯了也就罢了,本日身在宫中,还是多多留意言语仪态,收敛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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