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锦瑟华年(2)[第2页/共3页]
如是我闻,不成说,不成说。
他的卧榻上三面俱围着描金画屏,春夏秋景的金绿山川各据一角。数层四经绞罗帷幄,以朱红色流苏虚束,半垂于两侧。榻上铺陈的茵褥,皆是极品吴绫,因为侧卧,一只官窑莲花枕也被推至一旁。定权此时只穿戴一身玉带红色的中衣,衣上的丝光便如水波普通,顺着他苗条的身材流淌而下。固然只是一恍忽,这不堪的繁华却已经刺痛了她的双目。
定权移开了视野,枕边小巧的翠叶金华胆瓶中,正斜斜插着一枝大红的松子山茶。他俄然想起了张陆正的宗子,客岁四月的那场宫宴上,二十六岁的新科进士,幞头上簪着一朵大红色的芍药,带着少年意气的笑容,仰首饮尽了天子赐下的御酒。于他仰首举杯的那一刹时,本身心内竟模糊生出了些许妒忌。着青袍,骑白马,琼林赴宴,御苑簪花,夹道万姓喝彩,不是因为权势,而是至心叹服;楼头美人相招,不是为了缠头,而是为了幼年风骚。他当时决然不会想到,这斑斓出息会在一夜间化为风烟;独生mm,也会在一夜间粉面成土。都是这般的好年纪,都是因为本身。那位女公子的模样,想来跟面前人也相差无多吧?只是不晓得这笔罪恶,到头来应当算到谁的头上。
王慎方欲回身拜别,忽又闻定权问道:“张陆正的女公子本年芳龄,你可晓得?”王慎一愣,答道:“传闻是十五岁。”定权转过了头去,好久都没有再说话,王慎等候半日,便也悄悄退下。
定权于殿内呆立了半晌,俄然轻笑自语道:“有福之人,伤春悲秋,此后一概都免了。”一旁的内侍觉得他有话要叮咛,忙趋上前道:“臣有罪,殿下的令旨并没有听清。”定权淡淡道:“没甚么,你去奉告宗正寺卿,叫他将顾娘子送到我这里来。”那内侍承诺着要出去,又闻他道:“你见了顾娘子,跟她说,叫她不必清算衣服和书,都甩在那边就是了。”
一个内侍俄然趋入向他报导:“殿下,王常侍来了。”定权收回了目光,道:“叫他出去。”王慎随后便至,施礼后又斥退摆布,低声道:“殿下,顾将军方才托人带话来,让臣转告殿下,张家的小娘子他杀了。”定权皱眉问道:“甚么张娘子?”王慎叹了口气,道:“是张陆正张大人的女公子,就是他暗里许给齐王的。”定权愣了半晌,一手渐渐扣上了窗格,再一用力,新裱上的厚重绵纸便悄悄分裂。他望着那破漏之处,呆呆问道:“如何回事?”王慎低声道:“臣亦不清楚,只传闻张大人和齐王有婚姻之约,此次便从张府中抄出了齐王的婚书,上面的生辰八字恰是女公子的这也是二人同谋的铁证。”定权点点头,道:“我晓得了,孟直这是不想叫我难堪。”王慎也只得答复了一句:“是。”定权道:“你去吧,奉告顾将军,就说本宫已经明白了。把本宫本日早朝上说的话也奉告他。”王慎低头道:“将军已经晓得了。”定权讶异地望了他一眼,问道:“将军说甚么了没有?”王慎道:“将军只说,殿下贤明。”定权悄悄一笑,道:“去吧。”
这一对少年伉俪,在斑斓天下中一卧一跪,相对无言。皆还是亭亭春柳普通的身躯,头发乌得发绿,肌肤就像新奇的纸张。这本是鬼神都可宽恕的年纪,但是所谓情话,却只能说到这里。有些承诺,有些愿景,比如与子偕老,比如琴瑟在御,他们永久没有勇气,也没有福分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