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绳直规圆(2)[第1页/共3页]
世人瞬息间鸟兽散尽,殿上只留下天子、太子、二王、陈谨和几个内臣。天子走到定权面前,望他半晌,轻声问道:“这话是谁奉告你晓得的?”定权答道:“臣从小就传闻过的。”天子道:“是你的母亲不,断不会是她。那么是顾思林?”定权摇首道:“不是,娘舅没跟我说过,臣就是晓得了,也不止臣一小我晓得。”天子沉默了半晌,问道:“这回的事,你娘舅晓得吗?”定权道:“娘舅病了,不知此事。”天子又问:“那你又为何如此?”定权道:“我想将军在火线浴血拼杀,保我国土黎庶,后边一群饱食整天、别有用心的小人却纷繁进谗。浮云蔽日,父亲不察,儿心中不平。”天子哑忍地吸了口气,问道:“你当真敢用这类事,来问朕要公允?”定权抬首答道:“是。”话音未落,颊上已着了天子重重一掌,顿时只觉耳畔嗡嗡乱响。天子脚下虚摇了两步,痛斥道:“牲口!”
定权握拳立于柱下,看着天子、齐王,一唱一和,惺惺作态,心中反倒不觉气愤,只觉一脉冰冷,渐次散开,直至于足底。脚底是踏实的,身后也是空茫的,仿佛身置云水之间,人间统统,都变幻成了一团风烟,那些面庞、声音、光影垂垂糅杂成一片,如粼粼波光,忽晦忽明,既看不真,亦触不到。只要殿外的雨声近在耳畔,格外腐败,滴答一点,滴答又一点。被风吹斜,打在铁顿时,是叮当的清响;潲到檐下白玉阶面,就变作了沉沉的噼啪声。
天子只觉肋间剧痛,指着定权说了两声:“好,好!六合君亲师,竟教你……”话音未落,已向后一头栽了畴昔。陈谨等正在侧殿遥遥张望,虽不知二人说了甚么,却见天子俄然昏迷。他仓猝奔了出来,乱叫道:“陛下,陛下,快叫太医,快!”
太子与几位皇子一时无话。天子又问:“这是谁献的?”陈谨笑道:“是永州牧。”天子道:“卢世瑜是永州人,他夙来吝于笔墨,书画在别传播甚少,想必家中还是寻得出来的。”陈谨答道:“是。”
满殿泛过一阵低低哗然,天子愣了半晌,叮咛道:“太子累了,扶他到侧殿安息。”陈谨承诺一声,便要搀扶,定权扬手避开,亦无行动之意。天子走回到座上坐下,缓缓道:“雨已经住了,彻夜众位想必并未吃好,朕也不留你们了,各自归去找补吧。哪日得了余暇,朕再与你们后补八月中秋。”世人闻言,如逢恩赦,唯恐走得不快,施礼后纷繁解缆。叔祖心上惊奇,起家问道:“这是如何了?”一驸马扶住他道:“陛下让我们归去呢。”叔祖唔了一声,随众走到殿门前,又问道:“雨不是还没住吗?”
定权退到一侧,见世人奔来跑去,心中一片空茫。微微似有一丝奇特感受,无法思路却如碎萍乱絮普通,东西飘淌,底子拼集不到一处。
聆听很久,忽觉有人牵了牵本身的衣袖,恍然昂首,却见陈谨的面孔已经近在天涯。定权讨厌非常,将袖子从他手中扯回。陈谨无法道:“陛下有话问殿下。”定权茫然道:“陛下问我?”陈谨道:“恰是,陛下问殿下可晓得这回事情?”定权总算还过神来,抬头与天子对视了半晌,点头答道:“是臣。”天子怒道:“是你甚么?”定权轻声笑道:“陛下说是甚么,便是甚么。”
虽则宴台又于风华殿内安排起来,但事出仓促,不陈范围,加上天象诡异,天子也没有了兴趣。殿外之雨,虽是不大,一时又没有止歇的意义。陈谨见席上氛围寡淡无聊,遂赔笑开解道:“摆布无事,不如臣将中秋贡礼抬了上来,替陛下解解乏可好?”天子想想认同道:“也好。”陈谨承诺一声,安排黄门将贺礼抬上殿来,一字列开,请天子和众宗室赏玩。中秋贺礼,本只是按制逛逛过场,多为贡酒贡果之属。因为天子雅擅丹青,也有些书画卷轴杂列其间,天子便命人展开,一一点评。忽见一长卷行草《桃花源记》,神清气秀,风骨铮铮,通篇走笔如神,不由呆了半晌,低头细心看卷尾落款,半晌才回神问道:“太子过来看看,这但是你教员的笔迹?”定权甫一望到那笔迹,便已经愣住了,现在闻天子发问,只得走上前去,低声答道:“恰是卢先生的亲笔。”天子点点头,道:“卢世瑜的这笔字,现在也只要你还能写个七八分的意义出来了。”定权答道:“陛下过誉了,臣不敢望恩师项背。”定楷在一旁笑道:“我倒听翰林们说殿下的楷书是出水之冰。”天子笑道:“他教员在时,给朕看过他的字。究竟是有师承的渊源,只是他教员的书法讲究藏锋,他却恰好反其道而行,锋芒露得太多。朕当时看了说,刚易折,强易辱,不如收敛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