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靡不有初[第1页/共4页]
某日过午,顾氏正要将刚洗好的衣服晒起,侍长李氏从外走入,四下一顾,扣问她道:“如何只要你一人?余人呢?”顾氏放下衣物,昂首答道:“现在恰是饭口,众位姊姊都用饭去了。”李侍长考虑半晌,随即叮咛道:“这里有趟急差,如此你随我来,到李奉仪及郭奉仪处送趟衣服去。”顾氏晓得奉仪是东朝后宫中位最卑者,侍长祗应这一趟差事,并不肯吃力再另去寻人,点中本身也在道理当中,遂赶紧承诺了一声,拭净双手,取下攀膊,跟从至李侍长居处,将两匣已收整好的衣物策应了过来。
她撤回目光,清算罢身上青衫,冷静跟从同侪跻身进入了朱红色的深墙。
自入西苑以来,顾氏一向局促在浣衣所中,未曾出门,更未曾到过中廷,一起上不由贪看苑内景色。见菡萏已销,桂花将绽,才想起骨气已过立秋,不觉流光一速至此,粗粗算来本身到其间竟然也已将近半年了。正胡乱思惟着苦衷,忽又闻李侍长叮嘱道:“我先将李娘子的衣服送去,你不必跟畴昔,就守在此处等着我吧。”顾氏又承诺了一声“是”,便抱着余下的一匣衣衫,立足目送李侍长远去。
年长始入宫,必定已无任何出息可言。作为不入流的粗使宫人,顾氏最后卖力的差事是浣洗西苑中初级内侍的衣物。未几,浣衣处的侍长李氏与同事的浑家们便都晓得了此人做事少偷奸耍滑,为人又谦忍和顺,少言寡语,心上不免都存了几分好感。或有完成了手中差使,浣衣所的浑家聚在一处闲话之时,见她亦在一旁冷静聆听,便也不加躲避。
两旁酒保见定权鹄立原处,沉默不言,不知启事,亦无人敢行动,很久才又闻他叮咛道:“交给周总管。”众臣赶紧承诺,便要上前拿人,却又见定权回身,叮咛那美人道:“让周循查查她是哪次遴选入宫的,你也操心调教她一下,让她今后到报本宫去奉养。”
李侍长将衣物递交给了东宫侧妃李奉仪处的浑家,又扣问起为何本次催要得如此孔殷。浑家眉飞色舞谈及奉仪是夜承宣,傍晚前不管如何要将新浣衣物熏香熨烫等语,二人就此话题,又站立说了半刻闲话。待李侍长回到与顾氏别离之处,瞥见衣匣仍在,顾氏却已不见了,正觉奇特,四下里张望之际,忽见沿着宫墙跑出一个小内臣,见了她劈脸盖脸发问道:“阿谁神采白白身子瘦瘦的婢子但是你位下的人吗?”李侍长赶紧点头道:“小哥哥可说的是顾氏吗?她到那边去了?”小黄门一口老练之音尚未减退,语气却非常倨傲,想了想扬眉撇嘴道:“她自家是说姓顾不错。”又昂首翻了李侍长几眼,才接着说道,“看来公然是你的人了。瞧你模样也像是宫中的白叟了,怎生便放纵得治下毫无国法?我等数次奉令旨发问,她就是不肯说本身是何人,殿下这才差了我来寻访。现在正巧教我撞上,看你可脱得出干系去!”李侍长这才晓得这个小内臣竟然是太子的近身内侍,见他发难打单之语已说出了多少来,急得抚掌乱转,半晌方改口叉手扣问道:“朱紫可否奉告,究竟她是冒犯了多么事体?”小内臣这才想起来竟未提到此枢纽,导致讨伐知名,遂敛容冷冷道:“她惊了殿下的鹤驾。”
萧定权正垂目把玩动手中一柄高丽纸折扇,待那小内臣跑近,懒惰问道:“寻得人了?”小内臣柔声答道:“是,是浣衣所的宫人。”萧定权薄弱的眼睑抬了抬,从泥金扇面上移目,回眸望向身侧一个宫装美人,言语当中满腔委曲,“现在的西苑可真教人不敢再住了,你瞧瞧,连一个洗衣裳的奴子都学会犯上了。”美人盈盈一笑,脸孔顿时如流光溢彩普通,对这抱怨并不回应。李侍长却素闻这位主君的脾气,吓得赶快跪倒,连连叩首,“是这贱婢冲犯了殿下,其罪当万死。这也都是因为臣的管束不严,还望殿下念她初来乍到,更兼年幼无知,开天恩恕我二人罪愆。”一旁的顾氏已经好久不语,现在却俄然插话道:“这不干侍长的事,我一人做事,一人承担。”李侍长低头痛斥道:“打脊奴,你竟然是这王风教养外发展起来的吗?桌上摆个瓷瓶另有两只耳朵,你便不晓得‘殿下’二字怎生誊写,平日听也是听得见人言的罢?此处可有你安设口唇处?还满口你长我短,你放心不想要这一嘴牙了吗?”定权教她的骂词逗得一乐,又转眼看了看顾氏,见她竟然也是一脸的委曲,不知缘何,竟微觉风趣。他这天表情本不算坏,只笑了笑对李侍长道:“罢了,你带归去,该打该罚,好生管束。如有再犯,你便是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