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护摩智火(1)[第1页/共3页]
大雨在次日拂晓时转弱,火却整整烧了两日两夜。满城烽烟兵凶当中,顾逢恩对皇太子庇护也罢,囚禁也罢,两日内扼守官驿的重兵皆未撤离,定权独居斗室,寸步不得行。待得弹压得力,局势将定,定权初次分开馆驿,已经是顾逢恩命令闭城的第三日了。他在顾逢恩的伴随下,于傍晚时换衣,冒雨登上南城墙,沿着女墙上的雉堞一起走去。
吾民……
城墙下模糊传来女子悲忿的高呼:“何为杀生?!”但是仅此一句,再无持续,再无附议。闻者听来何其在理取闹。
完整的尸骨在城墙下,在准天子的足下越积越高,有报酬避身后追击,慌不择途,试图踩着尸骨爬上女墙,无料前路亦是天国,天国以箭为使,将一活人瞬息渡化为了下一活人攀爬入天国门的踏脚石。后路是泥犁,前路是泥犁,他们除了前仆后继,志愿化身扶养,另有其他挑选否?
女墙的雉堞上,箭矢如雨下,隔绝统统想在内哄停歇之前出城的人,或者有承兵,或者有长兵,或者是驻城的商旅,或者是驻城的百姓,或者,他们本来底子不想出城,只是为乱军裹挟逼迫,身不由己一起亡佚至此,再被本来该当庇护他们不受外族侵犯的厚重城墙禁止,堵截了统统但愿,堵截了独一一次的人生。城墙不分亲人仇敌,如同刀剑,本来无眼耳情意情。
兵戈声不知何时止息,面前天空由墨转灰继而转青,只要那轮赤色圆月,却始终果断地倔强地占有着长天一隅,直到终究的终究,无可何如,为东升的白日代替。
夜渐深沉,视野被浓黑的夜色、淡红的血雨越剪越短,直到抚玩者只可见踩踏于他双足下的芸芸众生。那些归故里的,赶考场的;那些复苏的,沉浸的;那些已死去的,那些未出世的;那些有胡想的,被消磨的,那些仍不平服的。终究都殊途同归。
他倚着冰冷的石墙,直到满身都被冰冷的血雨腥风渗入。持续两日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乌云既散,面前的城楼上,闪现出一轮庞大的血红色的圆月,如暗青色的苍穹展开了一只因恨因怒而血红的天目。
被他决计忽视的气象,重新被他记起。一起走来,多少良田毁弃,生满离离野草;多少村舍萧瑟,不见依依炊烟;多少他永不成进入却永久要被他影响的人生,为了他萧氏一姓的大业而匮乏,而残破,而敢怒不敢言。
他向来并非不明,有因方有果。若想收割,这就是本身必必要种下的种子,必必要灌溉的代价。这不是开端,亦毫不是收煞,他要收割,必须不竭播种,不竭灌溉;他要保持,还是必须不竭播种,不竭灌溉。这不是开端,亦毫不是收煞,它一样也会跟着日月流逝,春种秋收,永无停止。如同被他殛毙那人所言,这是他的无间天国,他当如何求摆脱。
有因方有果,以鲜血灌溉出的权势,终究会收成甚么样的成果?他本身的平生就是活生生的例证。
被他偶然忘记的光阴,重新被他记起。本日是十二,太阴即趋美满。他只是从未想过,贰心心念念想看到的,竟然是如许一轮披发着沉重铜锈气、惨白血红的玉轮。
他俄然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萧泽阿元!”
他方欲收回满目血红的视野,忽闻耳畔有细细的哭泣声,数日来他初次听到的天真的哭声。他放眼望去,正在城下,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孩童,衣冠干净,立于一地死者当中,在不知所措地抽泣。不晓得他足边横躺的男男女女,是他的父母兄姐,还是与他毫无相干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