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南园遗爱（56）[第2页/共3页]

从侍昂首一看，不知何时，天子的嘴唇冻得青紫，一张脸发僵似的透在冷风里，面无人色……从侍有些心疼：“陛下，老奴转头去取个暖炉子我们再走罢……”

但她不能闹、不能怨，只能忍下这个哑巴亏。若不平，真往汉宫里闹腾出甚么来，天子便会彻查当日霍显以媚药惑君王、霍成君诱引君王罪事，到时，全部霍府都将吃不了兜着走！

太医令方才吓得掉了魂儿，这时才稍稍回神，哆颤抖嗦向天子禀道：“里、里头……医女们都在里头呢，正、正等动静。”

他只想与平君，奭儿，在陋巷深宅的家中，做一户平头百姓，安温馨静地，老去。他能看着平君年青的容颜渐老，两鬓逐步生出霜白，他拿篦子为平君梳发，在镜前，笑谈他们畴前至今走过的一起，奉告平君，这平生白辅弼伴，他陈愿已足。

“怕甚么？”他凝神好久，站在那边似一座冰冷的石雕，倏忽扬眉，一双眼睛漆如乌墨，狠瞪着太医令。

为何恰好是平君？！

自古女子临产，如入鬼门关，若遇寤生，十之□□是要送了性命的！

吼怒的暴风几近要逼干天子湿衣上的每一滴水分。

天子乜她：“朕不善难堪人。霍夫人当日之举，坑苦了朕，也坑苦了你女儿。这个任务……朕负不起。木已成舟，朕没法回天转圜，朕原该究查，究你这欺君罔上之罪，以泄朕心头之恨！但……朕不肯让这等小事，滋扰皇后的表情，皇后临产期近，朕但愿此时的椒房殿，应是温馨平和的。霍夫人，你懂朕的意义吗？”

那将是大汉史乘上帝后着墨最凄哀的一笔，他与皇后，今后阴阳两相隔。

他怕。

“没想小天子这么狠……”霍显一下狠手握拳，锋利的指甲掐进了肉里，她忍疼，咬唇，却仍不放手——这刻骨的疼，仿佛在催促她记得本日败势，来日东山复兴，必不择手腕。

皇后便是在这个时候有了临产之兆。

臣是忠臣，君王是痴心的君王，臣与君同跪雨中，悲戚之声竟连六合为震。

“有掌控吗？”

他是真的怕。

他靠着墙，一手抚倚而支撑，另一手，已使不上半点的力道——他向来没有想过，平君竟会赶上产厄之灾……为何……

空落的房间里，只剩下霍显一小我。

天子眉色骤冷。

孩儿尚未出世，竟要如许折磨生命垂死的母亲。

天子几近要瘫坐在地，身下半点不着力。

霍显点点头。

天子泣涕如雨，其声哀绝，让人闻之动容。

君上已把话挑得很了然，他与霍成君究竟因何会有这一出荒唐，他已查实，并且手握证据，若要究查起来，只怕诛霍显都不敷泻君王心头之恨！

一场梦。

此时天子自发已消弭了危急，椒房殿的宫女子里里外外都换了一拨，又命太医令察视查验，确认椒房殿无任何能使产妇致危之物后，皇后许平君又由本来养息的建章宫搬回了椒房殿。

从侍从身后追了上来，给天子披上了大氅……

“妾妇应如何自处，但凭陛下指导，妾妇……没话说。”

霍显一凛。

天子冻得唇角发紫，也不顾浑身的湿漉，稍低了身，向跪着的太医令询道：“里头环境如何？”

谁料天子并不吃这一套，因怒道：“皇后若安然无缺，朕赏尔等、再赏！但皇后若朝不保夕，朕要你们个个都去、陪、葬！”

她霍显除了生咽下此事，还能如何？

天子并不晓得，这意味着甚么。

天子抵手起家，惶惑然冲进烦躁的急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