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日暮沧波起（12）[第1页/共3页]

天子恍悟，原是为了这件事。

刘奭已撩帘闯了出去，太子的眼中有了更深幽的害怕，他拦在他的父皇面前，——太子已经长成了半大的孩子，他仰着头，视野已能对上他父皇的眼睛。

他第一次看到敬武时，小丫头还是个婴儿，小脸涨得青紫，裹在小小的襁褓里，被保母抱着，他只看了一眼，连抱都没来得及抱，就仓促教保母将小小的襁褓送到皇前面前……

小二丫。他的小二丫早就走了，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

天子在帐中踱步，负手忖思。外头那女孩子的哭声让贰心惊。天子行驾驻跸处，乃帝陵之侧，这类时候，是无外人会来的。不消去看，他也知内里那女孩子是谁。

小丫头平常见了他跟老鼠见着猫似的，吓的不能。这一次却不知为何，竟敢如许顶撞他。天子当真唬了一跳，因皱眉：

敬武愣在了那儿。

刘奭有些冲动地推开了金甲羽林卫：“躲开！”便抱着小公主，帮她将眼泪抹去：“思儿，你如何哭啦？思儿……”

正想着，忽听帐外太子在喊：

小丫头握住了马缰：“父皇，我能够学骑马吗？”

天子一顿脚：“奭儿，愣着干甚么？你还不去把她找返来！”

“思儿，你如何哭啦？谁欺负你了？”

“帝陵，”天子勒紧了缰绳，“朕带你去看看，看看我大汉开疆拓土的列祖列宗，趁便……看看你的母后。”

“为甚么？”

天子一怔。

皇后见着了小丫头，惨白笑着，伸脱手衰弱地摸了摸小婴儿的头……

可厥后，那种豪情垂垂被日渐深固的仇恨代替……他将莫名的恨加诸这个孩子身上，固然偶然深想，连他都感觉这是极无事理的一件事。

刘奭退后一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父皇饶思儿鲁莽之过！思儿一贯怯懦听话，本日冲撞圣驾，实不是用心！求父皇——”

“敬武从小无人教管，是不懂礼数！”

“太子哥哥还没追上来吗……”

便要往帐外去，才跨了两步，却听帐外悉悉索索又起了声音。

太子害怕却判定：“父皇，请您饶过思儿……”他看着天子，有些怯怕，却仍不畏缩：“思儿不懂事。”

“我也想看母后，我一早就想看母后啦。”敬武噙满泪花。倒是个男孩儿脾气的，便挥一挥手，又含泪笑开了。

天子也不能了，蹲下/身子，悄悄捏起她的小脸：“朕到底如何你了？”

她几近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将后半句话吐出来。临了竟狠瞪着天子，那水灵灵的眼睛满透倔强。

二丫……二丫……

这半句话被他吃进了喉间，他还未吐出口时，他的敬武已摆脱了他的手，往皇帐奔去……

天子勒紧了马缰：“敬武，到了。”

“……”

更教民气酸。

“朕饶她甚么？”天子指着小公主。

只不知，他的思儿方才还是高兴的，这一会儿怎哭成了这模样呢？

天子一怔，恍忽中又回到了多年前。

“你——给朕再说一遍。”

马鞍上的小丫头问天子道：“父皇，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幸亏天子并未筹算跑出太远，马很快就减了速，缓停了下来。

“她必然很想你。”

但敬武历练尚少，并不知天家亲情，偶然冷酷如一层帛，一捅，便破了。

在那一刻，他是感激敬武的，是这小小的婴孩，给了他的爱妻最后的安抚。

“兄长，我……我……”敬武泣不成声。

小丫头却掩面奔了出去。

当年之事，与这个小婴儿，实无半点干系。

“不是，不是她。敬武，朕说的‘她’，不是你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