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金屋无人见泪痕(13)[第2页/共3页]
里头已有人来催请,候立宫婢方才鱼贯而进。
服侍天子洗漱的宫婢多多极少对卫子夫内心生起几分猎奇,是以多加以几眼,偶尔向帐内窥测,亦是不免。
帐子里终究有人动。
当真是*大好,多少女子盼也盼不来的恩泽,却于帐内那卫夫人似家常便饭,天子厚爱她,她便得以一脚登天,恃宠承恩,*帐里忍度,一刻一时的福分,便能成一世的风景。旁的宫妃日日守佛门,她与天子的孩子,却一个接一个出世……
而他的承明殿,被留在宫妇夜复一夜的感喟声中。
就像永巷当中被忘记的每一处感喟。
“娘娘,这是如何啦?”
这“外臣”,天然是指堂邑侯陈午及所随众者,卫子夫不傻,入宫数久,君心虽难测,却亦可测量三分。因道:“这便难啦,若不准,满朝文武当何论?陛下当朝,以孝谨治天下,陈午必以‘孝谨’为名欲入宫,陛下若不准,想来竟是陛下屈理;若当真准了,事儿走上了这一遭,堂邑侯必不循分,若拥虎狼之师直入京畿,朝堂之上,能应对者,有几人?”
“婉心……”卫子夫的声音像是被残风扯破开,尾端还带着瘆人的卷尾花,血淋淋的,筋骨头绪模糊可辨,那声音,实在教人惶恐非常。她又叫了声:“婉心……”
天子笑道:“外头风景好,有星有月,稀稀落落天涯恁是留了一寸白,朕瞧瞧去,整日的宣室殿案前杵着,怪累人。”又不忘叮嘱:“你多保重,朕下了朝再来看你……和皇儿。”
“诺。”
门将开,表里对流,冷风灌入袖口,直将敞袖撑的如同一片张鼓的小帆。宫女子双颊生色,鲜嫩嫩的,如同花儿似的,殿内明烛通透,更将一张张年青女子的脸,照的素净无双。
卫子夫虚势扶她:“不成的,没的轰动了陛下……”
红烛昏罗帐。
婉心才趋前一步,腿便软的没本事,“扑通”一声跪在床前,额头差点磕上小柜:“娘娘,身子不适么?宣……宣太医令吧……”
只是夜色当中,星子仍未散开。
卫子夫的手冰冷似铁,心头那点温度也一丝一丝被浇熄,她有些惶恐地缩回了手,泪光模糊绰绰出现,波纹似的,倏忽一下便没了。她低声:“陛下,既已盘算主张,原是不该去的。毕竟……愈少人晓得,陛下的心头之患便愈少……”
一重一重,调子仿佛在山间回转,绕过层峦叠嶂似的宫室飞檐,每一个拂晓拂晓之前,受幸宫妃的殿里都会传出如许的声音,天子御驾将行,服侍洗漱以后,便是要上朝了。
后宫宫人嚼道九五之尊龙榻之事,该当杖毙!
有女如此,若不能成绩汉宫传奇,又何人能当得?
天子转头,语气放软:“子夫,你安生,朕只是去长乐宫逛逛。皇祖母薨,朕内心,非常难受。朝堂政务冗繁,朕因事不得将皇祖母唁信书记天下……每思及,愈发恼,朕是天子,却连平常百姓家的嫡亲都何尝享,遑论孝谨……”天子沉默咽下四个字:“朕愧先祖。”言声戚戚。
原想卫夫人或是要起得床来啦,只叫人服侍洗漱,便没着心,像平常一样出去。甫一进帐,才知事情大不好,婉心心中大急,却见那卫子夫面色惨白,盗汗已将亵衣洇湿,她摁着床沿的那只手,指骨沁白,瘦如枯枝;另一只手重抚小腹,明显是那样禁止小意的模样,却仍在不住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