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武帝（2）[第6页/共8页]

笑一笑、哭一哭，平生都如许，不管不顾，悄悄过了。

她便想，莫非陛下与她想的是一处？

天子的眼睛是放空的。

朕闭上了眼睛。炽热的日头带着满地碎金，漫过山的那边去。收拢着汉宫，再不侧重色金。

同年秋，匈奴奔袭代郡，杀都尉。

朕说过，朕愈渐地老去，但朕并不胡涂。

朕的天下，归了据儿。愿他不违朕心，不悖祖德。

嬷嬷便眯眯一笑：“说婆家也算埋汰人？这不尽想着让你们好吗！”便搓了搓手，自个儿抄了帚子来，随便这么一闲逛，佯扫了扫……

“陛下万年无极！”

色衰，则爱弛。本来她早已看破。

像她，是她。

“臣妾万死！”

她这时才缓过神来，本来那位雪地里点足而蹈的美人儿，恰是先前汉宫中传的神乎其神的女子，李延年之妹，建章宫一舞惊鸿的李夫人！

偎在廊下瞧这落雪，紧一阵儿慢一阵儿，变戏法似的。可不是么，这雪雨气候，哪般模样不是天上公值玩儿戏法呢！

“那……敢问长侍，陛下这会儿与谁在一起，在做甚么？”

“陛下，”她蒙着被，声音有些不清楚，“臣妾谢陛下眷顾……望陛下，好生待我们的孩儿……”

宫女儿公然是贡献的，毕竟女孩子心细，这些女人又个个是端庄服侍过主子的，泡个香茶烧个炭，端庄活儿做的一个比一个好，嬷嬷们这时便能短短地享用一阵儿，翘腿来炭上烘烤，暖汪汪的，举手一杯香茗，冒了热腾腾的气，仰脖灌一口，——那滋味儿，赛过神仙！

朕是老了，但尚不胡涂。

蕊儿一瞬不肯滞留，目光黏着她身上，那美人往哪边挪，她的眼神儿便也跟了去。所经之处，便有宫女子轻谒：“李夫人……”

但她们都晓得，娘娘闺名唤“阿娇”，毕竟堂邑陈氏威名远在，馆陶大长公主之名，举汉宫无人不知，畴前椒房殿的女仆人，打小儿泡在蜜罐里，先皇疼，太皇太后宠，谁敢给她半点子委曲受？

她着红色氅，在雪地里跑起来，雪絮子灰尘似的扬起，又被重重地砸下，四溅开来。她灵动，曼妙，就像多年前的某小我。

雪地里，俄然滚来个斑点子，那点子落下的处所，残雪迸溅，撩开了一条道儿。

朕极驰念她。或者说，是驰念她那副皮相，朕执意。她却宁死不从。一贯温婉的她，第一次，竟敢违背圣谕，以被覆面，凭朕如何说，她都不为所动。朕有些活力，她却在被中哽咽说道：“陛下若再近一步，——妾宁死！”

那长侍见她这般，便美意提点道：“没个端庄事，蔡嬷嬷放心吧！陛下这会儿正赏雪呢，起先只是来了兴趣，希待着多些赏雪人，不负这白茫茫一片的雪色——故此，才将嬷嬷叫了来，不见得是祸事，您怎不说是陛下怀旧人呢？”

蕊儿只觉万寸工夫皆被滞住，六合之间，唯剩了这一瞬。

实在……太像。

那短衣长侍因擦汗道：“蔡嬷嬷，陛下有请。”

就是她！

“父皇——”髆儿一惊，那双眼睛，像小鹿似的，溢着汪汪的水，真教朕心疼。他可真乖，见朕神采不对，再多的话，都咽了归去，便跪：“昌邑王遵上谕！”

朕的髆儿像朕。

朕爱流连花丛，她的中宫，早已形同虚设。很多年前，皇太后薨后未几年，朕曾经去过一回椒房殿，那是朕最后一次去。

浓酒香醇。那是陈后藏在心底发酵的故事。

蕊儿便瞅着，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前，目光寥远，偶尔，目之所见某一瞬触着贰心中柔嫩时，他便抬眉，这么淡淡一笑，帝君柔嫩起来，当真比普天下的任何一个男人更有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