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肆章 双师斗[第1页/共2页]

“恶棍小儿，原是赋性奸猾滑溜，还需你来教为师如何做。”刘海桥满脸不霁。

舜钰欲哭无泪，做最后挣扎，软着声告饶：“沈大人的字看似工致委宛，圆润透秀，哪想倒是极难临摹仿写的，实非门生不肯尽力。”

舜钰此时正托腮透过窗棂看风景，东风十里，一片碧绿的槐叶念六合之悠悠，独沧然落下。

刘海桥神情严厉，没啥好语气，拈髯训道：“你聪慧聪明，很有些慧根，如果情愿苦练运笔，诚恳以待，两周本应有所改良才是。你却偷懒懒惰，把我教诲只当耳边风。”

唐冠甫受此屈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顺手抓起案桌上的书册，狠狠朝刘海桥面门丢去：“我打你这刻薄老儿。”

舜钰知无路可退，只得将手搁桌案上，掌心摊开，硬着头皮，欲咬牙接受。

舜钰早已自发移至门窗边跪着，目瞠口呆看着此幕，两个年过半百的博学大儒，此时青布大袍撕扯混乱，头巾亦倾斜疏松，兀自打斗正酣，无停止之迹。

刘海桥被他戳及把柄，怒极反笑道：“你唐冠甫又有多大本事？《九章算数》若在唐时另有些用处，现科举早废此科，宋祭酒碍于情面留你在此设科，你不夹尾巴做人，还敢在我面前称大。有些耻辱心的，早该自裹承担滚蛋，去做贩子财主家的塾客，使教那些后辈为正路。”

先朝唐先生作揖问礼，唐冠甫前两日授业时，出过几道不简也不易的算术题，被该生解得很有章法，心中有些好感，遂回礼低说：“刘学正脾气刚硬，你谦善听受，莫顶撞他就是。”

不管宿世里，或在肃州府学，师从大儒皆是夸赏赞成，始于云端落入灰尘，滋味实在不成对比。

王桂蹬蹬蹬跑到槛边，扒着门朝外望了会，谅司业等人已走远，这才回身看着被一众监生围簇的舜钰，慎重其事地预言：“凤九，你摊到大事了。”

吴溥厉声叱责，让监丞等几领刘唐先去绳衍厅，他自个却走至舜钰跟前，边打量边问她源由何起。

刘海桥也无需她行甚么礼，开门见山，直接递上书法纸张，她接过，又是画了数个圆圈，这些日皆是如此，虽心有筹办，还是由不得双颊一红。

唐冠甫听得神采沉沉，把茶碗“砰”往案桌上一搁，道：“刘学正果如别人所说，妄自负崇，你当自个多有本领不成？如果如此，你怎会在率性堂，被门生联名贬至这公理堂来授业哩？不过尔尔！”

唐冠甫眼冒红雾，气狠狠直朝刘海桥冲去，意在强抢桌上的竹木小板。

舜钰做梦也未曾想过，在国子监的学业，一开端会栽在誊写这件小事上。

想想又道：“先生打了板儿，手心疼痛握不住笔，还如何再练字？不如罚门生多写几篇可好？”

前朝重农抑商，商贾职位低下，被人所轻视，即至吾朝虽有所窜改，但在这些夙儒看法里，还是不屑自贬身份，去那处为师的。

刘海桥矮身，险险躲过，亦是勃然大怒，捞起一墨砚飞去，离得远些，未近人，却砸在面前桌上，把那白瓷碗“豁啷”砸得翻倒裂碎，黑的墨汁、黄的茶水泼溅了唐冠甫一身。

她......也不想啊！

半晌也未有回应，她微诧，挑眼偷瞄，一时怔愣住，那吴溥正咧着嘴唇在笑哩，然后语气多晦涩：“好个冯舜钰啊！你本领够大.......！”

舜钰听出他的美意，忙谢过，这才辄身回至刘海桥桌案边。

舜钰不敢起，朝桌案右边方向，双膝暗挪了挪。

刘海桥听前话已撇嘴嘲笑，再听，干脆瞋目一瞪，粗着喉咙朝他叱道：“唐学正话多！我训戒自个门生，自有我的事理，要你个老东西在此多嘴赖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