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流言(下)[第2页/共3页]
墨竹说着,抬手倒了杯冷茶,一口灌下去,嘴里仿佛带着火气似的,话一出口都带着灼人的火星,连续呸了好几声。
威远候夫人秦氏初闻此事时另有些骇怪,待回过神来,倒是不自发地松了口气。她本来就不大看得上周冉。内心揣摩着,虽说那丫头身份够高,可从小就无父无母的,又在乡间养了几年,不免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习性。小时候还跟个哥儿似的,竟跟五郎打斗,内心便早有几分不喜了。
焚了信纸,紫叶重又转到屋里,在炕下站定,等着周冉的后话。
周冉听墨竹说得有些过了,便敛了笑意,目光淡淡的扫了墨竹一眼,靠着魏嬷嬷坐直了身子,从朱槿手里接过薄荷茶渐渐呷了一口,才抬眼看向浑身暴躁的墨竹,一边轻吹着茶水,一边慢条斯理地问道:“外头日头太毒了?倒晒出你这一身的火气来!你先喝口茶降降火,一会儿去外头坐着,再抄两遍佛经悄悄心。”
这辈子,她可没想让如许的安稳毁在朝廷手里。那是她父亲和几十万将士用命换来的安宁!
待墨竹磕磕绊绊的背完了两首诗,周冉才漫不经心肠“嗯”了一声,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朱槿见魏嬷嬷抬手抹泪,也笑着上来劝道:“嬷嬷快别动气,昨儿我就嘀咕了一回,还被女人说了呢,骂我不该跟不相干的人置气。我想想,倒也是这么个理儿,大女人是个要名声的,现在才管了半年家,竟闹了这么件胡涂事儿!就是我们不睬会,那松翠园里也有的是人去理睬。”
南边始终是朝廷心中的一根刺。上辈子,庆和十二年,她从都城出嫁,在路上被伏击,紧接着朝廷驻军跟安溪侯的府兵就起了抵触。直到庆和十四年,南边再一次发作大战,各地生灵涂炭,百姓逃的逃死的死,场面惨不忍睹。
当年父婚究竟是如何战亡的,现在已经无处查证。上辈子的她不明白,可这辈子的她却晓得“狡兔死喽啰烹”,晓得“功高震主”意味着甚么。上辈子,她只晓得逃和躲,这辈子,她不想避也不想逃了。天时天时都有,她就不信她周冉这辈子还能走得那么窝囊!
周冉躺在摇椅里,手指悄悄敲击着扶手,眯着眼睛默了半晌,俄然伸开眼来,眸底划过一丝笑意,朝紫叶招了招手,语气安静地笑道:“你悄悄去跟吴叔说,南边的那两套宅子能够清算了。再让他给秦跃和韩老夫子去个信,就说泰仲南他们那封奏折也别老压着,该往哪儿递就往哪儿递。”
蒲月中旬,都城每天都是艳阳高照,连氛围里都充满了炙热暴躁的气味。
周府里关于周冉的流言却并没有歇下来,反而传得更热烈,另有模有样的,连当年大老爷周广廷始乱终弃的故事都编了出来。这闲话越传越短长,也就正院里向老夫人未发觉到,底下的丫头婆子也不敢到老夫人跟前去说,只去回林夫人。
墨竹看得连连可惜感喟,见那竹管子烧得差未几了,只得寂然地扯了扯头发,临时放下猎奇,用心抄佛经去了。
“嗯,都焚了吧。”周冉不甚在乎地点了点头。这竹管子虽都雅,可韩延文那儿可不止这一个,留在这儿还占处所!
“吴叔还在外甲等着?”周冉声音安静的问了一句,伸手接过竹筒,从榻上站起来,手指在那藐小的竹管子上来回摩挲了半晌,也不知是那里用了劲儿,那竹管子俄然啪的一声从中间裂出一条缝来。
墨竹内心缓慢地盘算了一番,弓着腰往周冉跟前谨慎翼翼地挪了两步,腆着脸笑道:“女人看,我这一天到晚的压不住脾气,心不静,就是抄了佛经,佛主也不乐意收。要不,我还是抄那本诗集吧?上回抄了一遍,我还记取两首呢!我背给女人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