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永嘉三年[第1页/共3页]

“我巴不得……”陆麒阳的话有些吞吐了，眼里有了分痛苦与焦灼，“我巴不得我是真的厌了你。”

“沈氏。”他不称她名字，只喊她的姓，“罪臣沈辛固、沈辛殊已伏罪，沈家男丁皆已支出缧绁。孤本日来此，让你自选个去处。”

“娘娘，快盖上吧！”

“沈辛固结党营私，沈辛殊卖官卖爵、收受贿赂，你堂兄沈庭竹草菅性命，眼无章法。桩桩重罪，莫非还需孤一条条说来？”他道。

沈辛固是她的父亲，而沈辛殊则是她的二伯。

到最后，竟没法说出话来。

金雀在髻，玉鬟高整，一张面庞如凝秋慵春艳。饶是身侧的婢女已看惯了她艳冠都城的容姿，仍不由在现在微微一滞。

忽而一阵冷风吹入，继而，便是门被推开的吱呀锐响，原是陆兆业来了。

沈兰池也是第一次晓得，这个畴前有一杯酒便能醉倒六合、不管俗世的人，也有如许好像惊弓之鸟的时候。

陆兆业眼眸微动，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掌，道：“兰池，孤听不见，你想说甚么……？”

先前，沈兰池在拜堂时从盖头下瞥过一眼，看到陆兆业的手指牵着喜绸，细颀长长，落在大红的衣袖里，便像是一截冰玉似的。可现在一见，她却发明陆兆业换下了那身大红的号衣，那只手也隐在了玄色的衣袖里。

那向来都冷着脸的太子揽住了她，低声道：“孤在。”

酒液浸入了喉中，令脏腑有了炙烤般的痛苦。未多时，沈兰池便感觉她如醉酒普通，认识飘忽了起来。她晓得她也许要死了，可她不想白白死去，还想令陆兆业这虚假君子难受一番，便道：“兆业……兆业。”

现在想来，怕是一样姓陆的他得了甚么动静，想要护她安然吧。

盯着那金杯、白绫与剪刀，沈兰池竟还暴露了笑。她一正发簪，慢悠悠道：“兆业哥哥，喝了那杯酒，才是最舒畅的死法罢？”

是以，即便陆兆业不喜她，还在她之前纳了侧妃阮氏，她还是嫁入了东宫。

夜色微寒，一勾凉月为垂云所掩，并无多少月华洒落人间；东宫以内，倒是牵红负伤，佳烛高烧。这明丽丹赤之色，似要破开这巍巍寒冬，泼来一头一脸的炊火人气。

竟恰幸亏这个时候……

她倒不是真的倾慕那老是冷着脸的太子殿下，只是感觉唯有他才配的上本身罢了。

她从小就爱好斑斓的玩意儿，比方美人弯如柳叶的细眉，比方令媛一匹的蝉纱缎，又比方姑姑沈皇后髻上那衔着豆大南珠的鎏金凤钗。

他侧身一让，令身后的寺人端上了一道锦盘，其上置着剪刀、白绫与尽是酒液的金杯。

沈兰池晃了晃那盛满酒液的金杯，语气不紧不慢，仿佛手中所握并非毒酒，而是香醇佳酿。

说这话时，他的面色极其焦炙，仿佛天就要塌了，一点儿都不像是阿谁快马飒踏、风骚肆意的镇南王世子了。

她颊上的笑意含着一丝冷意，令陆兆业眸光微寒。

“兆业啊……”她倚在太子的怀中，暴露了浅淡的笑意。固然唇边嗪着血，却还是美艳不成方物。她用手抚了抚太子的脸颊，道，“我啊……”

“归正他也不大待见我，扯不扯盖头，有甚两样？”沈兰池将那盖头抖了抖，丢在了脚边，轻淡的语气里泛着一层涣散。

沈兰池没答话，只是扶了下鬓发，微挑了眉头。

她感觉非常奇特，便笑笑，道：“为何要走？你向来都晓得，我只想做个与姑姑普通，身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子。我不走。”

她这话风马牛不相干，陆兆业却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