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曲终散[第1页/共2页]
将亡,而国将不再。
爆仗声声,仿佛在将齐家与这尘凡划开边界,这人间统统的热烈、道贺,那一丝一毫的人间炊火,再与他齐家无关。
“也好,齐家另有些身后事要摒挡,就不留客了。”
每一条飘带上,都写着先人名讳。
天气将明的时候,章杳将最后一步棋落在了齐秉医的“将”上。
齐家祠堂内彻夜灯火透明,自从吃罢了年夜饭后,齐家本家都跪在齐家祠堂中。
齐秉医点点头,望向窗外,大年月朔的第一缕阳光已经照进内宅,齐秉医俄然有些恍忽,自他生在齐家开端,这内宅里从未如此清净,竟然真的只要他和章杳两人。
唯有断尾求生。
这场保持了七天的棋局终究下完了,大年月朔,空无一人的齐家宅院中,齐秉医和章杳渐渐地踏着每一块青石板,向大宅外走着。
全部齐家祠堂是个四四方方的房间,长宽各有十来米,在祠堂的山墙方向特地修建了石台,供奉着一排排如小山般的先人灵位。
章杳长舒了口气,端起茶杯来呷了一口,点点头道:“先父曾说过,齐家的茶最好喝,现在有幸一品,公然名不虚传。”
落下这枚棋子的时候,齐秉医俄然感遭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他将不再带着桎梏和枷锁强撑着,与曾经的罪过相抗,为家属的兴衰难眠。
这类无法和哀思又有谁能懂?
稀稀落落的几枚棋子落在棋盘上,竟连这棋局都显得萧瑟。
大街上,领了岁钱的孩子们举着花糖纸灯,相互竞逐,从齐家宅院前颠末,刚跑了一半儿,远远便听到镇子口响起枪声,大人们立即呼号着拉扯孩子们回家。
齐秉医与章杳相对而坐,两杯清茶早已没了温度,齐秉医端起来喝了一口,凉茶苦到了骨子里,他伸脱手挪动棋子,胜负仿佛早在多年前已经有所定论。
说是喧闹狼籍也好,说是喜庆热烈也罢,齐秉医八十几岁,这类场面他早已看腻了,也不管镇子口的军阀正在举枪策马逼近,只是伸出两只苍迈的手,抓着那两扇朱漆红门,缓缓关上。
本来人这辈子真的有些东西不能相让,本来有些端方真的不能突破,这胶葛了半生的事情,在灰尘落定之时,仿佛个笑话,统统齐秉医自发得能突破的东西,甚么家属之争、情爱之恨、八拜之情,到头来都在讽刺着齐秉医的自发得是。
跳马、走狗、上炮。
齐敏此时依偎在母亲怀里,时至子时,他已经断断续续地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好几次,肚子里咕噜噜叫着的齐敏忍不住拽着母亲的袖子道:“娘,敏儿饿了,叫婆子端碗羹嘛,这是甚么时候了?是不是该吃饺子……”
偌大的齐家,现在就只要他们这些本家人了。
章喾海人已死,但这残局还没下完,棋尚未下完,章喾海的魂就还没散,仍旧胶葛着齐秉医,不肯罢休。
慈父没有奉告齐敏,家中早已没了下人,自年夜饭吃罢了以后,齐秉医已经将家中统统下人斥逐结束,他们将齐家打理得干清干净,统统井然有序,然后便分开了。
而后的事情,便无人得知,不过县志有载--
章杳站起家,悄悄地摘下挂在衣钩上的大氅,大氅挥起,跟着章杳手腕一转,正妥当地落在他的肩头,顺手抓起军帽扣在头上后,章杳轻声道:“前辈,章杳告别。”
世相万千纵横捭阖,都在这一张棋盘上,章喾海的每一步棋都指向了齐家的灭亡。
齐敏不满地撅起嘴,目光在房间内环顾,偌大的齐家祠堂足足跪着上高低下几十号人,密密麻麻摆列纵横,齐敏的眼睛在人群中来回扫视几圈,却没找到齐孤鸿的身影,不由得拽着母亲的袖子道:“娘,我叔儿呢?他还拿了我的巧克力,他说大年月朔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