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张敖与鲁元公主（十四）[第1页/共4页]

“皇位，乃至性命……在阿盈眼里，都比不得阿姊首要啊……”他声音一点点地愈发微小了下去，却尽力地积储了最分几分力量，更紧地拽着她的手“阿姊，必然莫恨阿盈好不好……这世上，只要阿姊一个至心待阿盈好啊……”

她几近是木愣着神采，行动生硬地在那张明黄色的齐绣卧榻边跽坐了下来，伸手去握住了弟弟枯瘦如柴的手，眸子里没有神采，只泪水瞬时涌了上来，无认识地溢出了眼角……

她只是年纪还小……还不敷懂事，不知这此中的残暴罢了。

正托腮望天的少女，闻言怔了怔，低头想了片时，不由有些茫然地回道：“不晓得……如果能安安宁宁地过平静日子，就很好了罢，阿盈你呢？”

“不过，咳咳”他尽力地聚焦着目光，想再看清她些“实在当年宣政殿的事，是我、我用心给阿姊撞到的……”

“此事，本就是阿盈累害了阿姊。若非为了我立后之事，阿母、阿母她如何会打上阿嫣的主张……”

刘乐心间绞得生痛，直到那双握着她的力量仿佛涣散了些，她方惊回了神，然后，温和地握紧了弟弟的手，声音一如往昔的暖和：“……阿姊从未曾怪过你的。”

次年八月，汉惠帝刘盈病笃。

上巳又称女儿节，这一天，少女们多会到水边去玩耍采兰，沐木祓禊，以驱除邪气……常常到了这日，长安城外的谓水之畔，老是鲜衣接踵、彩帷连天的盛景……

暮春三月，恰是花木扶疏的时节，殿前的花坞中也早是一派幽葩奇卉纷繁而绽，竟相争妍的明丽景色。

刘乐怔怔立在病榻前，如何都不敢信赖，榻上阿谁形销骨立，枯瘦如柴的病人……是她的弟弟阿盈！

“当时候，我听闻动静，连夜便要去求见父皇，但阿母怕是以更失了父皇的心，丢了储位，将我关在宫中不准外出一步。”

“总算是要着花了，也不枉我费了这很多心机，专门引了汤泉来灌它呢……”十二岁的孩子仰着稚嫩的小脸儿欣喜地看着那一树灿金，一样灿金色的阳光透过疏密有致的花枝细碎地洒落在她齐眉额发间，笑容一如往昔的烂漫。

只是，长安与南越南北异宜，气候大不不异，她原觉得这树是如何也种不活的……谁承想，本日竟能见着它着花。

“阿盈……”吕后看着病榻上已是垂死之际的儿子，脸孔蕉萃，双目也早已泛红……莫论如何，这是她亲生的儿子，这辈子独一的儿子！”

汉惠帝三年十月，立宣平侯张敖与鲁元公主之女张氏为后，以骏马十二匹、黄金两万两为聘。

他才二十三岁，却要她这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咳咳，咳，我在长乐宫中跪了整整一晚，冻得浑身僵冷，晕倒在了长秋殿外，她还是不允……我白天宣淫，宠幸娈童，她还是不允……”病重到近乎有些目光浑浊的眸子里，竟然溢出泪来，声音干涩，愈发微小了下去。

这两年以来，常常长姊入宫时，陛下老是悄悄立在未央宫居高的那处殿阁上，悄悄看着她……常常半晌也不移步，却从不敢靠近半步。

刘乐看着面前笑容光辉，懂事极了的孩子……蓦地，却再也抑不住眼底的泪意……

阿嫣她自两年前入宫，住进这椒房殿起，便喜好上了莳草艺花。菖蒲、山姜、甘蕉、留求子、指甲花、龙眼、荔枝、槟榔、橄榄、千岁子……这椒房殿前本来一处不起眼的小花坞，现在遍植异树奇葩，打理得比太液池畔的御花圃也不减色几分。

“阿姊终究肯来看阿盈了……真好。”病容暗澹，昔日清秀的面庞已被折磨得蕉萃暗淡，连双颊都微微凸起的年彼苍子，微小的语声里竟透着幸运似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