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秦始皇与郑女(一)[第1页/共3页]
少女抬头看了看东边的天空,连缀群山与无垠苍穹间,才只微微晕开几分敞亮的鱼肚白,离日出约莫另有两刻。偌大的咸阳宫,除了各处奉侍的宫婢寺人,该当很少有人这般夙起罢。
从这天开端,清池院中本来生着杂草的荒凉角落处和大片空置的处所都被一一辟了出来,一到处按着仆人的爱好种草植花、引藤牵萝……到了蒲月末,先前种下的花籽已经连续出了芽,嫩莹莹的新绿日渐一日地茁壮了起来,一派喜人的朝气盎然。
温馨地跪坐在案前的竹簟上,细细用毕了饭食。而后,阿荼的目光便不由得落向了西窗下那张一尺来高的桧木小漆几,几上置着一尊精美的青铜箭漏,她凝目细心看了看那浮箭上的刻度——现在,才不过辰时一刻。
阿荼所居的内院正室,是典范的“一宇二内”式布局,居中一间为正堂,东西两旁是侧室。
自此,每天凌晨给这株小小的甘棠浇上一鉴水便成了她最上心的事。这也从这时起,阿荼的心境不觉间朗然了很多……几今后,她摸索着问蒲月与孔监,可否带些花木之类的种子来。
莆月把一些芙蓉、谖草、紫堇、芍药、茜草的花籽和几株女萝、芄兰、苕藤的幼秧带来的时候,已是数日以后了。
清池院是咸阳宫中从属于主殿的偌多小宫室中最平常不过的一处。两进三间的格式,堇涂垣墙庑殿顶,圆头篆字的四鹿纹甓瓦,穿斗式的柏木梁椽。檐宇下,青砖台阶两畔是卵石砌成的檐沟,雨天作散水之用,润青与莹白两色极随便地交杂相间,班驳敬爱。
山上长着扶苏木,水里生着水荷华。不见子都美女人,却碰到你这小狂徒。
蓦地间,自东边的山麓方向猝然逼近的马蹄音惊破了这一方喧闹清平。
曲裾于百姓而言,是只要一年中严峻祭奠时才气穿戴的号衣,而对士族公卿,倒是常日里再平常不过的衣物。
这间正室约莫三丈见方,被一架彩绘透雕漆座屏分作了一大一小两个隔间,较为宽广的东侧为迎客的厅堂,而屏风西侧则是仆人平素用餐之所。黑地朱绘的鸟足漆案上已摆好了明天的朝食——彩陶的圆敦里盛了粱饭,附耳深腹的青铜盂中是鱼羹,一旁放着绘漆木梜和饭匕。
她微微收了心神,沿着菱格纹的青砖台阶拾步而上。
两个多月前,她在鄢陵碰到了他。
那是二十余个自山林间打猎返来的士族后辈,皆身着平纹绢的直裾袍,座骑是清一色骠健的良马,奋蹄奔逸,鬃鬣猎猎,一派凛冽威风。二十余骑以后,还井然有序地尾跟着几辆专作田猎之用的黑漆木辂田车。
合法龄的少女,歌声多数玲玲盈耳,而特别出众则要数亭亭立在水岸泽兰丛畔的一个小女人。她嗓音纯澈而清越,顿挫有止的调子娓娓荡开,比山林里的仓庚鸟还要委宛动听。
那少女唤作阿荼,不过十四岁年纪,一挽乌泽的长发绾作双丱,面孔还带着些青涩稚嫩。她眉眼乌灵,本就是这群少女中最姣好的一个,此时,明丽的笑意烂漫绽放,仿佛阳光照在了草尖儿的露水上普通,标致得的确有几分晶莹刺眼。
阿荼捧着盛水的黑陶鉴,谨慎地将最后一掬净水洒在了甘棠树重生的几枚嫩叶儿上,有些欣然地看着那片片仍带了稚黄的叶子被洗得连叶脉也微微泛了光,这才舒了口气,抬袖拭了拭额间沁出的细汗。
几息之间,他已驰马欺近了河岸边阿谁几近被惊得呆愣在原地的乡间少女,神采冷酷,语声清冽,叮咛摆布道:“买下她。”
一队轻骑,数千里疾行。直到乘着屯放猎物的田车一起驶进咸阳城,檖木素漆的双轮陡峭地轧过咸阳宫冀阙下的凤纹青砖时,一起心下忐忑的乡间少女,才蓦地被面前这景象惊得有些发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