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项羽与虞姬(一)[第1页/共4页]
舞剑的少女年貌尚稚,灿然华灯里,一袭烟水碧色的细纱襦裙衬得她明肌似雪,持剑献酒,似水潋滟的眸子挑衅似的看向他:“阿虞自知艺拙,入不得高朋尊目,这一杯,权当赔罪如何?”
“莫怕,我骑术好得很。”他仍笑得漫不经心,神情之间,对劲远远多过安抚。
“自秦二世承位以来,变本加厉,珠贡增了两倍,郡中年年为此死亡的采珠人不知多少。”
“此后,便跟在我身边罢。”他看着她,语声清刚,落地有音“项羽自会护你全面。”
“非死不弃?”他眼角略略上挑,一双黑亮炯然的眸子熠熠然带了丝漫不经心的笑意“这,且凭你本领了。”
那碧衣少女就这么措手不及地被陌生男人扯入怀中,惊得瞬时便怒挣了起来。却不想刚一行动,本来箍在腰间的那只手便迅然反锁了她双腕,青年体力极是微弱,任凭她如何使力也再挣不动半分。
“妾自鄙贱,未敢攀附。”清泠泠的语声似静水无波。
“两岁时,阿父被征为民夫,死在了送材木入秦的途中。期年,阿母病殁。妾年幼,给旁人展转卖到了石公府上为伎,现在已近十载。”她对这十三年的平生轻描淡写,不惊微尘。
青年微微垂了眼,一时寂静,很久无语。
闻言,那厢的项羽倒是神采蓦地一顿。
自马儿撒蹄一跑,这方才还挣得短长的小丫头竟然便立时温驯了起来,安温馨静地被他拥在怀中,不言不语,似个乖顺极了的孩子。
“不过戋戋一贱伎,那里当得起将军名马相酬?”老者赶紧推委,却觑见那年青倨傲的客人眉峦略略一轩,便立时见机地吃紧收了声。
“是,妾乃河东郡阳城人士。”她语声还微有些衰弱,略显轻低,垂敛着的眸子里却仍带了几分犟气。
既而,项羽聚劲指间,轻巧地斜斜向上一甩,籍着长剑将那紧攥剑柄的碧衣少女猝不及防地猛力拽起,顷刻间,诸人便目睹着那一抹亮眼的烟水碧就这么狼狈地超出面前那张一尺余高的扶桑纹梓木漆案跌入了他怀中。
而后,项羽几近不假思考,清声向身后侍立的侍从叮咛:“你明日将厩中那匹‘蹑景’送了来,也不能令石公允白吃了亏。”
随即,项羽便不再理睬这些,只笑拥着怀中瞪大了一双潋水明眸瞋目相向,气恼得几近双颊涨红的少女,兀自舒畅地斟了满杯,一口仰尽。
说罢,仿佛核阅似的凝目端量着她,带了几分切磋,道:“除了舞剑,你还会甚么?”
“不必。”他声音雄浑清刚,斩截似的利落。
满座惊诧——不知是该惊他这一身悍劲武力,还是这般恣肆不羁的作为。
言罢,抬手自剑尖上执了盏,一仰而尽。
“会稽郡位于川流交汇之处,湖泽广布,盛产珠贝,之前始皇在位时,年年须上贡明珠五十斛。”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方开了口,沉着声道。
“石公,府上这舞伎甚是风趣,便舍了项籍如何?”
话出了口,那厢却半晌也未见回应,项羽倒是有些不测——方才宴席上,清楚是一副伶牙俐齿的滑头模样。
青年饮罢搁盏,就在世人皆觉得此事已然闭幕时,却见情势陡变——少女正欲收剑之际,他却蓦地抬手,骈指一并,紧夹了面前雪亮的剑尖。
提及已逝的祖父,他神采更凝重了很多,语声不自禁地微微缓沉。
项氏一族世代为楚将,根底深厚,素有声望。
项羽安抚似的拍拍了爱骑的颈侧,然后扬空振鞭,马儿闻声便奋蹄奔驰了起来,奔逸如飞,蹄下扬起一起尘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