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苏木笺（八）[第3页/共4页]

那边，有他曾经的老婆，和他们年幼的儿子。

我收了竹骨伞，又解开隐身的障眼法，踏着台阶走到了阮悠悠身边。

六更天时，这场雪仍未停止。

我和阮悠悠走去了国师府的东苑，东苑中心的屋舍里，住着那位年方六岁的小公子。

“他如何来了……”我呆然问道。

我将那窗扇推开一半，果然撞见了一项目色幽幽的鬼差，他兀自飘浮在雕栏外一尺处，抱拳施了个礼，“不知月令大人与雪令大人有何要事？”

我布了一个隐身的结界，领着她走进了国师府的正门。

她默了少顷，缓缓补了一句：“哪怕娘亲不能陪着你。”

夜深雾浓，苍穹月色式微，长街十里灯影幽凉。

“当然薛国师不会将这类小事放在心上。”我摊开名册中间的那一页，将薛淮山的命格指给他本人看，轻声道：“这是你将来三年的命盘，繁华繁华权倾朝野，也大抵是你真正体贴的事……”

我有些说不下去，草草结束道：“她的名字，已经不在存亡簿上。”

室内寂静，犹能闻声雪落窗台的声音，过了一小会儿，他缓声问道：“你的意义是……比及六更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带着阮女人去一趟国师的府邸么？”

她抬眸看着他，目色仍有些空茫，似是适应不了入眼的统统，声音却还是安静：“这是你的儿子，他只要六岁大，你寻你的繁华繁华，起码也要能护住他。”

鬼差是冥界地府的使者，经常需求在人界来往巡查，追踪跨界的鬼怪妖魔，或者帮手吵嘴无常勾走凡人的灵魂，因此在尘寰呼唤他们，是一件比较轻易的事。

薛淮山的脚步停在第七级台阶，间隔阮悠悠只剩下一步之遥，他却停在那边，再不靠近一步，漫天落雪莽莽，他站在桃木雕花的雕栏边，华衣俊容未变，风采翩翩不减。

他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体例。死魂身上阴气甚重，也唯独鬼差能受得住，何况鬼差的本形都是一具白骨披着一层皮，借个眼睛再收回来也算不上费事，只是鬼差们普通服从于主管务工的杜宋长老，你有甚么体例……”

比如阮悠悠坐在这位小公子的床头，悄悄地看着他，摸摸那柔滑的包子脸，再一言不发地把长命锁放在他的手内心。

簌簌雪风吹拂雕栏，寻不到半寸月华，夜色清冷且深寂，戒指上的宝石却仍然流彩含光。

我撑着一把十六骨的油纸伞，默不出声地走在阮悠悠身边。

“悠悠，我没想到你会来这里。”薛淮山踏上第八级台阶，刚好挨在阮悠悠的身边，“你是来找我的么？”

初阳落下朝影，拂过夏季里衰颓干瘪的桃花枝，薛淮山徐行踏着院中雪，径直朝屋前的台阶走畴昔。

阮悠悠寂静不语，她哈腰抱起了小公子，“你和我说过很多话，有真也有假。只是我们的孩子出世的那一日，你同我说，今后要尽力做一个好父亲……”

薛淮山只字不言，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双眼，半晌后，他的喉结转动了一下，跟着哑声问道：“你的眼睛……能瞥见了？”

她转过身来，星眸傲视生辉，映着他清俊的面庞，和他身后茫茫无尽的大雪，“我找你做甚么呢，两年前的那封休书，不是把统统的话都说完了吗？”

那小公子的哭声垂垂低了下去，抽抽搭搭地唤了一声：“爹。”

阮悠悠的脚步倏尔一停，她站在国师府的门口，手里的长命锁握得很紧，鞋底被路上的雪水打湿，沾着夏季里枯黄的蓬草。

她背对着他，昂首望着长空飞雪，这二十多年来，她第一次有了一双看得见的眼睛，大抵看甚么都是别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