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竞相之彰[第1页/共2页]

而实在这爻辞后另有半句未写上去，便是“小人勿用”，清楚讲锋芒指向本日在此设席夸耀的桓皆，暗讽他为小人。

初梦凝着他落笔之手，又循着去瞧他的面庞，只见他眉间闪过一丝不易发觉的蹙凝，臂上的烧伤处缠着纱布仍鲜明在目，纱布已让内里排泄的脓液渗入，闪现淡黄混着鲜红之色。

扶瑄书法的功力，与座的诸公子是了然的。平常书法之人讲究誊写姿势需气势实足，大气澎湃，方才有劲力把控笔下之字亦作大气澎湃，但他到底是谢扶瑄，不做那番门面工夫亦可置信能写出好字来。

初梦敛手于小腹前，低眉登台，细撵着步子于正中的案边遴选了背对桓皆的位置跪坐下来，一气呵成，桓皆那头了望观来，只见一个身着南岭王府婢女制衫的女子被唤上来帮着扶瑄研磨，只当是主家平常，并为起疑。

扶瑄誊写得详确，初梦在一旁打量得细心，光阴渐迁，一幅雄强烂漫的书作便自扶瑄部下渐出。

初梦轻提墨锭，在砚中剔入二斟斗的泉水，纤指轻捻，转着圈细细研磨。公然是通州的好墨，悄悄研着便有油亮的松脂缓缓自墨中漾开，初梦细心研着，飞眸去循扶瑄的眼，似在咨询他对此墨的定见，却见扶瑄正和顺瞧着他，目中尽是垂怜，便莞尔一笑，低首下去接着研磨。

皇上还是笑着，涓滴不觉当中之意，只上前一臂揽过扶瑄的肩，又转头唤桓皆至台上来，另一手揽过桓皆，笑道：“朕本日大喜，得此俊才二人，左有桓皆，右有谢扶瑄！何愁无人对抗北国蛮夷！朕说过，参与比试的一概有赏，对于桓皆，朕已然赏过了，谢扶瑄，你欲叫朕赏些甚么？”

毕竟还是皇上道出了玄机，笑叹：“将这幅字的首行连起来瞧，自右向左读来，便是师卦的上六爻辞：‘大君有命，建国承家。’”

来的诸家公子，虽知并不会下台比试赛书，但毕竟是皇上相邀的赏字兼赛书大会，笔墨纸砚还是由自家带来了备着，扶瑄亦是备了一套来，北境的狼毫笔，通州的松烟墨锭，饰有烫金松柏之案于上，未曾想却真用上了。

少时，墨做得了，扶瑄于世人目光谛视下一展袍摆，款款而坐，提起笔，于砚中蘸润饱吸浓墨，擒过笔来方要落定于纸，却稍稍顿挫了一下停于半空，狼毫笔尖凝出细墨扑得滴于纸上，缓缓舒润开来。

说罢，小寺人已来至初梦跟前，摊起掌心，初梦忙醒神返来，去取那一套乌衣巷里带来的笔墨纸砚，递与那名小寺人，轻声道：“有劳了。”

主子见扶瑄写得了，便四人齐将他的字抬起，皇上吃紧地奔过来瞧，扶瑄畴前从未与人前写过书法，此次比试只叫天子更是等候。只见皇上上前，以指抚着这字，一寸一寸地看，通州墨锭所融的墨脂包覆于墨字上，似有层光辉，又有零散的碎金箔闪动期间，极衬天子情意，再瞧这字中风味，更叫皇上不堪欢乐，扶瑄年纪虽轻，部下的字却极是老辣，于老辣中却储藏新鲜朝气，疏淡中却显朴素风神，笔锋对劲处彰显炉火纯青之功力，雄浑圆厚中透着贵公子的豪放气度，如同老林松柏中孕育嫩蕊绽放浓花，竞相怒放，朝气盎然。

小寺人答允点头，捧着那套四宝返身回台上去，台上已有主子端来了一张木案置于木台正中心，小寺人跪坐俯身，将一件件器物摆好。

晋朝政权更迭几次，皇下属马熠年幼即位，与扶瑄这班公子一样年纪，却又碍于一国之君的身份，诸多方面不能如世家公子普通纵情玩乐，早已憋闷了好久，现在扶瑄肯来赛书，皇上又极嗜书法，于皇上而言是可贵的纵情赏玩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