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无姓都尉(三)[第2页/共3页]
那郎将拱手还了一礼,“鄙人拂耽延”。
索慎进眯了眯眼,重新核阅了一番这位被人称作“延都尉”的郎将,二十七八的年纪,面相朴直不苟,说来也奇了,无依无靠,流派薄弱这等为人所不齿的事,在他说来竟是开阔平常,毫不惭愧。索慎进的心不知不觉地向下沉去,为说道不清的将来烦乱起来。
“顾娘子的美意,恕鄙人只能心领。”一片和乐的推杯换盏中,蓦地冒出个硬冷的声音。风灵放下酒杯,唇边的笑意垂垂凝住。
康达智转眼瞥见一旁的敦煌县令面色尴尬,风灵又被架在那儿下不来台,忙站起家面上堆起笑,“延都尉秉直司聪叫人爱护,只是眼下不过一场私交,与公事无干,何必这般叫真,再者,延都尉也未着官服前来不是?”
“风灵结识延都尉倒是比我们都早。”一旁的康达智热热烈闹地笑着插上了话,他已从佛奴那处得知遇劫之事,顺势执起杯盏,也向拂耽延谢道:“大娘多蒙延都尉援救,我这做阿兄的也该诚谢一番才是,便借了索兄的一盏酒水,敬一敬都尉。”说着抬头一饮而尽。
风灵勾起唇角,笑容满溢,心下甚是对劲。自忖沙州内大凡有头面的人物,本日皆被她的拍门砖砸到了,待今后少不得有事相求,也好说得上话。
也罢,既是粟特人,来来去去也就那九个大姓,莫不是恐怕哪个粟特大姓同他攀扯上联络,不免行些秉公之事,便成心不肯道明?
剩下的那一名,不待索慎进举荐,风灵已敛衽屈膝施礼,“风灵本日尚能安好地立在此处,还多赖了这位将军解难,却还未曾好好谢过,敢问恩公高姓?”
索慎进干巴巴地笑了几声,自席上起家,一面叮咛另替风灵置一席,一面亲身引了她一一见过在坐诸人。
世人皆是一愣,一时无人接话。出身良籍却寒微,浴血疆场拼得军功,得拜官身,如许的事在当朝倒不希奇,只是换做旁人,恐怕毫不会如此开阔荡地直言如许的出身。
阁子外早有人将那些织锦备好了送来,听闻风灵令下,便鱼贯搬入阁子内,一字平铺陈在正中。一色的茶青素面,乍看起来不见有甚么希奇之处,再细心一瞧,浓厚的茶青色的覆盖下,一层略浅些的织纹垂垂闪现,淡色纹路光芒温和如月光,好似掺了银丝,细辨之下又不见有银丝。大幅的百雀图织纹,根根鸟羽,分毫毕现。
风灵再端不住脸上的笑,绷直了脸颊,几近是咬牙切齿地应道:“尽遂延都尉之意。”
一旁的敦煌县令目光在那越锦上流连了一转,心道,上峰都这么说了,可见这越锦是与本身有缘无分了,遂横了横心,“既有延都尉榜样在先,恰是替某解了个困难。某这一匹,也请顾娘子一并送至营房,同充抵作军资使。”
纵使索慎进如许的门楣中,也不过是听人讲过几次,阿史那弥射便更是不认得面前这流光浮动的织锦为何物,那豪商又感喟道:“便是长安市道上也不过偶尔见之,越锦产出未几,大多都是供奉宫中的,极少流入贩子,即使有,只怕没有五百金为定,连一片布都见不着。”
风灵顺手拈起一段织锦,成心使它迎向窗外的光芒,上头的鸟雀更加现晰,奢而不扬,沉稳中透着不成抵抗的华贵。“诸位言重了,不过是一点自家的产出,风灵还怕上不得台面。大师倘要拒,可就是真瞧不上风灵了。”她说得迟缓,半是当真半是仗着年小娇嗔,再有康达智推波助澜,世人也不好再拒,各自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