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再起波澜（一）[第1页/共2页]

彼时他纵了马慢悠悠地走，她便在他革甲与铁器气味的包裹中，抬头任由如雨而下的粉嫩花瓣轻抚面庞。那景象几近完美，现在忆来只觉是本身的一场梦。

风灵不知该不该说实话，只拿眼望着拂耽延，待他自行作答。

拂耽延翻身上马，将缰绳交予韩孟，步向风灵，“本日辛苦顾娘子，晌午已过，无妨，无妨留在折冲府内用膳，粗茶淡饭，顾娘子莫见笑。”

风灵直起腿膝，回身要走，脑后传来决计放柔又显生硬的古怪腔调：“你如有难处，无妨遣人来递个话，万事莫要鲁莽。”

车将至折冲府，车壁上传来叩响，韩孟带住马，在车外问道：“顾娘子可有家人来接？如无人策应，便命车夫将顾娘子送回……”

拂耽延顺着她的目光一望，佛奴的神采公然不好，他了然地点点头，“既如此，顾娘子请自便。”

风灵打起车帷，前头折冲府的墙角下停着的，公然是自家的车，佛奴在车前抄动手交来回回地走动，风灵笑着欲号召，却见佛奴的神采阴云满布。她的心顿时往下一沉，心知必有不好。且佛奴措置不得，逼得他如此焦灼，只恐有大倒霉。

风灵盯着那老妇的身影，直至她消逝在门帘背面，方才去开那门栓。阿幺轻声嘀咕：“果然古怪得紧。”

风灵这一夸，令未生微红了脸，连连摆手，“大娘谬赞，谬赞……不过是受人所托，极力而为……”

拂耽延将一只小锦袋置于桌上，“画师点算点算，这些定钱够是不敷。”

“小人的母亲，腿脚不甚便当，想是不细心摔砸了个罐子。”未生一面不住朝屋内看望，一面解释道。

这话来得猝不及防，风灵一呆，她心内模糊觉着佛奴的烦躁恐与柳爽脱不了干系，只是不能确准，从拂耽延的话来看，他所想的，同本身思虑的大抵不异。

“画师莫推。”拂耽延言辞未几，面对未生的惶恐，仿佛也是无措，只是尽量放缓了口气命他收起锦袋。

未生听着暗觉有万分的事理，点头不迭，诚惶诚恐地收起了锦袋。

一阵风过，几片粉白的不知是甚么花的花瓣飘落至车窗上，粘在石青色的布帘上，风灵恍恍忽惚地忆起西州归程上的杏林花海。

未生年纪不大，肩背却微微佝偻，肤色惨白，越显着薄弱，皆是自小在佛窟内做活的原因。从糊泥涂墙至刻画佛像，从凿石开窟至画壁上色，他样样皆做过，这一行当内的人无人不识的。一听是风灵所托，未生自是满口承诺。

跟着他的话音，小屋内传来“咣当”一声响，仿佛有陶土器物落地杂碎，世人一齐扭头向小屋望去，小屋内又答复安好，再无旁的动静传出。

“未生是个坚固的。”风灵笑吟吟地向拂耽延道：“此事交予他万无一失。”

佛奴一见她，仓猝跨步过来，又见拂耽延与韩孟一左一右地在车边带住了马，他赶快驻了步，只在原地冲风灵猛挥手。

临告别前，他一拍脑袋，忽想起来一桩紧急的，“择定山壁后，至开窟之前，该有扶养人名姓率先提于壁上，以示此处已有人扶养，免得被旁人看上此壁先行开凿。小人冒昧，大胆问一问都尉姓氏名讳，好先请上扶养人名牌。”

风灵胸腔内浮着一丝烦躁，转念又涌起一片欢乐，激得她心间微颤：他的体贴如此高耸，却实在有力。回眸去望他，拂耽延已回身往折冲府的大门去，只留了个拜别的背影予她。

韩孟话未说话，朗声笑起来，“倒是我多问了，佛奴仿佛已恭候多时了。”

未生骇得忙站起家，慌手慌脚不知该如何施礼，口中诺诺：“既是为我大唐将士，如何能受都尉的财帛，真真是要折煞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