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醍醐灌顶[第1页/共2页]
拂耽延在黑暗中点点头,“不尽然。”
“那游僧只在此过了一夜,而后我再来,便未曾见他。但那以后,倒觉此处夜静时,确是个能教人放心机念之地点。那边的佛灯能不时提点,不教我受万千表象所累,忘怀初志。”
这塔风灵认得,初春起沙暴那会子,她便日日上塔瞻望,盼着风停沙歇,好早日迎来西州的商客。
“他笑问,灯火透明处看便知是千佛洞,退至远处,光点明灭,难不成它便不是千佛洞了么?倘若千佛洞在心中存着,非论眼能不能见,它皆在那处,不增不减,不生不灭。”拂耽延顿了一会儿,黑暗中风灵能感遭到他深沉迟缓的呼吸。
风灵迷惑地扭头去看他,猛不防一眼撞见他半隐半现在黑暗中的侧脸,高鼻深目,五官表面之深,如同坚石錾刻。这一眼便撞进她内内心,令她不觉发慌,忙不迭地移开目光,重又谛视回千佛洞的灯光。
夜间空荡,坐下的马撒开蹄子驰了一阵,风灵摆布望望,约莫是往东南而去。不过两三柱香的工夫,邻近东南城墙,夜色中显出一座塔的影子。再往前一段,公然就在那塔跟前带住了马。
“来敦煌城之初,夜间巡防,偶见了那些火光,不前去亲目睹一见总不甚放心。一日便领了两名校尉前去一探。”拂耽延长臂指了指远处扑灭烧光,“在此处瞧是这般风景,到了佛窟跟前却如同灯山火海,绚如白天。有些佛窟内有夙夜兴法事的人家,有些佛窟内是一起苦修暂落脚的行僧,更多的倒是外城廓住着的画师匠人,连夜修补赶制壁画佛像。”
“出城。”
拂耽延一言不发地将绫袍抛向她,风灵扬手接过,却不知要如何措置才好。不及发问,马已在面前,她只得抱了绫袍先上了马。
“你若想去,也使得。”拂耽延随口一应,抖开缰绳,催马往前走了几步。背后静悄悄的无一丝动静,若非腰间轻搭了一只手,便似无人普通,换在平常,那张嘴何时饶过人。
“你原是要去哪处?”他控住缰绳,扭头问道。
“不何为。觅个清净地,梳理些事儿。”风灵轻声微叹,“都尉如果拿了我羁入牢中,倒也不失是个清净地。”
冷不防前头拂耽延步子一顿,“上头夜风大,穿上袍子。”
二人也非头一次同骑,从身后环绕过来的温热,仍教风灵面上一热,幸亏除了她本身,无人能知。
“延都尉……果然肯在此时放我出城?”风灵好似才灵魂回窍,便发觉了这一不成思议的事普通。
“我既为他们之首,怎能疏离于他们以外,凡事自是要比他们更上心,方可心安理得地下号令。”拂耽延应道。
“如何着相了?”
“前些日子我在此处望时,亦如是说。”拂耽延站在她身后,与她凝睇着同一方向,“那日塔内有一游僧落脚,衣衫褴褛不堪,开初我只当他是个乞儿,不料他竟笑我着相。”
却也不是乌黑无边的,夜空中缀着密密匝匝的星子,细看之下俱都微微闲逛,好似被风吹得摇摆,将要从天下掉落普通。浓黑的远处,星星点点地布了一大片微小火光,与高悬着的星子遥相照应。
幸亏未几大工夫,撤除一身鳞甲的拂耽延牵着马从门洞里走了出来,风灵倒未受多久寒凉。走到近前,借着城门楼观上铺下的火光,风灵见他只着了一身玄色戎袍,手中倒还提了一袭外罩的绫袍。
风灵毫不犹疑地上前几步,握住他粗砺的手掌,跟着他手臂上传来的劲道,翻身跃上了马,紧贴了他背后硬冷的甲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