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公田事起(一)[第1页/共3页]
风灵从一串钱串子上顺手捋下一把,笑问道:“烦请老伯回想回想,本日可曾有位脸生的郎将来过?”
风灵捡了条看着还算齐备的长凳,拉着佛奴坐下。摊主提了一只辨不出色彩铜质提梁壶,顺手又丢下两个摞在一起的粗黑土陶碗,话也懒怠多说一句。
出城不到一里,大沙山脚下成片的地步,便是公田。风灵以往从未曾留意到这一片,影象中仿佛一向是索家的田庄。
待他笑毕,又整肃了神采,眼望着正往上加砌的城墙,答非所问道:“那杂胡都尉倒有几分眼力,还晓得顾忌于我,今后约莫是个好敌手。只可惜,府兵练得再精干,若无粮扶养,也是白搭。”
劈面来人见她要走,加快了几步,转眼已至桌边。
“我们快走。”风灵抬高声音,催了一声,她一手抓按住腰间悬着的佩剑,一面就要起家。佛奴满面莫名,犹踌躇豫地迟误了几息工夫,风灵心急如焚,低声道:“是阿史那贺鲁。”
俄然他身后传来“铛铛”的几声钝响,他也知那是钱串子收回的声响,再回身时,脸上已堆满了笑容。
风灵神采一沉,甩手将那滚烫的提梁壶掷向他,阿史那贺鲁偏了偏肩膀,竟是径直抬臂去挡那热烫的铜壶,只听得他衣裳内钝重的一声“当啷”以后,铜壶像碰触了甚么硬物,直直掉落到了地下。
风灵转了一圈,并未见到拂耽延的身影,田头地间也甚是安静,她内心不免有些悻悻然。
“怎与你无关?那胡将无粮无根底,一定能守得住这座城,待我破城而入的那日,他又怎护得住全城的百姓商户,敦煌城迟早叫我牙帐下的儿郎们踩碎踏平。”阿史那贺鲁宽广的脸庞上扬起放肆张狂的嘲笑,目珠子里头仿若燃起了一小团碧色的幽火,“你与其在那城中等着遭难,不若立时就随我去了,做我的可敦,全部西疆随你纵横驰骋,雪山上的雪莲尽献于你裙下。你可甘心?”
灶台背面的老摊主闻声动静,探头朝他们这边张望了一眼,他倒果然是个有眼头见地的,见风灵一身剑拔弩张的气势,只心疼地看了看地下的铜壶,沉默又缩回灶台背面。
狼崽子耳朵这般通达,风灵暗自谩骂一声,悄悄算计了一番倘或与他动了手,本身可否在城墙边的府兵赶来之前不受他所制,手脚保全性命无虞。
“坐下。”来人沉声低喝,在她面前的支起一条缠着帛带的手臂,“买卖人最是讲究来往公允,你这买卖做得却不隧道。那日在荒漠,好狠辣的手腕,本日见了竟想一走了之,破了有来有往的端方,使我白白捱你一刀么?”
摊主盯了一眼桌上的铜钱,当真晃了晃脑袋,“未曾。”
阿史那贺鲁不得她应对,干脆也闭了口,饶有兴趣地将她自上而下打量一遍,目光终究滞留在她脸上,似笑非笑地直视着她。
阿史那贺鲁压着嗓子低笑了一番,略有些夸大,直笑得捂着肚腹半伏在桌上。
说话间,他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扫视了一圈周遭的地步,“这四顷公廨田明里暗里早已成了索氏的田庄,想要再归公,绝非轻易事。我看,也不必他加固城墙来防我,迟早自绝于城内。”
那人大喇喇地坐下,捋下遮面的纱帛,冲着风灵扬眉一笑,有些混乱的眉毛下,一双特属于阿史那家属的灰碧色眼睛中燃起了一点镇静。
田边搭了个茶棚,农夫们约莫是不会有闲暇坐下吃茶安息,间或有一两名赶路的行人,走到棚子底下,摸出一枚胡饼来,就着摊主奉上的热茶,胡乱对于着充饥歇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