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出鞘[第2页/共3页]
少年天子刚从藩王封地暗访返来,听闻战事惨烈遂特来监察后续安排,没猜想会赶上如许的事,就让身边的暗卫出面,用皇家令牌带走了这个男人。
望海潮山崖峻峭,风势在这里更显放肆,碎雨乱叶狂舞不休,谢无衣衣裳被风拂得猎猎作响,仿佛一面孤傲的旗。
“……他死得太仓猝,甚么都没来不及说,只够把装着玉佩的锦囊塞到我手里,然后就去送命了。”叶浮生垂下眼睑,“当时我看不到他,也追不上他,不晓得他有没有转头。”
屋里的烛光不知何时已经灭了,只要窗外点点微光透了出去,模糊可见谢无衣的表面。他仍然坐在叶浮生面前,但是不说话,连呼吸的声音都恍若未闻,仿佛也成了个死人。
那年事末,塞外游牧部落发兵来犯,有中饱私囊的上官剥削军饷,兵卒们在温饱交煎下仓促应战,固然将仇敌打退,却不晓得有多少性命永久留在了疆场上,断裂的刀戟上尽是冰冷凝固的热血,荒凉的大地下半掩生硬残破的尸骨。
阿谁男人寻了一具和本身身形相仿的尸身栓在背上,又把叶浮生的外袍罩在身上,提了惊鸿刀逃亡奔逃,将追来的蛮族引出了山谷,最后终究山穷水尽,在峭壁前被万箭穿心。
“……天要亮了。”
那大抵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暴怒,突入大帐,直言劝止,而被利欲熏心的守城官则命令把他压出去重罚二十军棍。
边塞苦寒,几近每日都有伤亡的军汉,莫要说马革裹尸还,就算三寸薄土掩了残躯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三年前夏秋之交的时候,边塞虎帐进了一批新兵,此中有个奇特的男人,他固然灰头土脸却模样划一,右手带伤却行动利落,在疆场上混过好几年的老军痞子都不是敌手。
叶浮生淡笑:“现在水落石出,何谈悔怨?”
“没想到断水山庄里,竟然另有一个谢无衣?”
因着天高天子远,守城官虚报伤亡,大夸战绩,名为战报,实为请功。如许一来活着的人或许吃粮拿饷、升官发财,死去的却只要寥寥无几的银钱发恤,然后又是新人换旧,袒护统统的陈迹。
一年来存亡与共的士卒兄弟,大半都没了。他亲身挖开一个个土坑,把这些人送入幽冥,然后就传闻守城官正对劲洋洋地筹办请功。
直到月前北蛮扣关,惊寒关战事垂危……
转入后厨,也没管打盹的仆人,谢无衣独自取了一坛烈酒,然后运起轻功去了望海潮。
回京路上,天子问他,还愿不肯意为国效力?
他爱谈笑,性子也好,在虎帐里算不得甚么人物,却很有几分分缘,跟五大三粗的男人们一起巡查出战,又跟他们抬着伤亡的袍泽挥泪返来。
眼下已近卯时,但是暮秋时节天气多晚,更何况又是风雨交集,谢无衣看了好久,才看到远方那一线淡淡的白。
蓬头垢面的男人已经数日未曾言语,只在这个时候抬开端,说,愿为家国付死生,但求是非有公明。
紧接着,他纵身跃下,快到崖底的时候,左脚在右脚上借力一踏,整小我踏水而行,最毕生如鸿雁般落在一块凸出水面的青石上。
大河浪涛澎湃,激起的浪花很快打湿他身上薄衫,冷得砭骨。
叶浮生苦笑:“恰是如此,是以在亲眼看到庄主的顷刻,我就感觉本身又踩进一滩浑水中了。”
就在这一时半刻间,男人把他藏进了一处洞窟,脱下他的外袍,拿走他手里的刀,然后留下锦囊和玉佩,只仓促说了一句“别出来”,就回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