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1页/共4页]

所谓东西，不过是些零食和小物件，一管初级牙膏，一双尼龙袜，两条丝光毛巾，都算好东西。如果捎来的是一瓶相称于二十一世纪的娇兰晚霜的柠檬护肤蜜，或者职位相称于眼下“香奈儿”的细羊毛衫，那就会在女兵中间引发羡慕热议。统统人都盼着父母给“捎东西”，统统女兵暗中攀比谁家捎的东西最好、最多。捎来的东西初级、丰足，捎的频次高，天然表现了那家家道的优胜程度，父母在社会上的对劲程度。像我和何小曼，父母得志家道灰溜溜，只要旁观别人狂欢地消耗捎来的东西。我们眼巴巴地看着她们把整勺麦乳精胡塞进嘴里，嘎吱嘎吱地嚼，蜜饯果脯拌在稀粥里，替代早餐的酸臭泡菜。至于巧克力如何被她们享用，我们向来看不见的，我们只配瞥一眼门后渣滓筐里垂垂缤纷起来的彩色锡箔糖纸。我们还配甚么呢？某天练功结束从走廊上疲沓走过，一扇门开了，伸出一个脑袋，诡秘地朝你一摆下巴。这就是昌大聘请。当你进门以后，会发明一个奥妙盛宴正在开席，桌上堆着好几对父母捎来的美食。呈现这类环境启事有三，一是东道主确切慷慨；二是捎来的东西是新奇货，比如上海老迈房的鲜肉月饼或北京天福号的松仁小肚，不及时吃完就糟蹋了；三是家道既优胜又被父母死宠的女兵偶然需求多一些人见证她的优胜家道和父母宠嬖，我和何小曼就是被聘请了去见证的。

刘峰被选为我们军区的代表，去北京插手全军学雷锋标兵大会，我们这才认识到，每天被我们费事的人，已经是全军的明星了。他从北京返来那天，我们女跳舞队两个分队都坐在夏季的阳光放学文件，不知如何冲着归营的活雷锋全站起来了。接下来更傻的事产生了，统统人都拍起了巴掌。

我们中的郝淑雯是最后一个对刘峰收起白眼的。郝淑雯是阿谁进步了我们个人均匀体重的饱满女兵，一米六九，还没碰到她就能感到她芳华体温的打击波。她是一个空军首长的女儿，父亲部下一个师的高射炮兵。郝淑雯一展开眼的每天都要有人帮手，骑车上街不会下车，就临时叫住一个过路人帮她扶住车后架，“哎，老乡！扶一下嘛！”男老乡们当然都会奋不顾身冲上去扶这个美色扑人的女兵。扶完还意犹未尽，巴不得扶两下、三下。自向来了个谁的忙都帮的刘峰，郝淑雯便每天“刘峰”不离口。偶然郝淑雯的忙很难帮：缝被子把针丧失在棉花套里，让刘峰帮她棉絮里捞针。

“学习呐？”刘峰说。

作为一个小说家，普通我不写小说人物的对话，只转述他们的对话，因为我怕本身编造或部分编造的话放进引号里，万一作为我小说人物原型的真人对号入坐，跟我抗议：“那不是我说的话！”他们的抗议应当建立，明显是我编造的话，一放进引号人家就要卖力了。以是我现在写到这段的时候，把刘峰的话回想了再回想，尽量不编造地放到一对儿引号之间。

我们停止给刘峰白眼，是他被选全军学雷锋标兵的时候。当标兵本来不招人妒忌，但它的成果太好，比如入党、提干，提了干成果更好，能够谈爱情结婚分屋子生孩子。以是大家明争暗夺当标兵。入党对我们这些十多岁的孩子兵也不是最首要的，首要的是政治报酬，以及由那报酬生发的优胜感，有些文件只要党员配听。听文件也不是首要的，首要的是这帮党员拎着马扎，齐刷刷向小排练室操步，个个一脸的国度大事，把目送他们的我等进步青年当作虚空，那真是让我们顶眼红，顶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