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巫山绢与阿魏散（十）[第1页/共2页]

崔家公然是落败的高门，连家仆也只剩了这么一个老妇，看她拾残瓷片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栗，估摸着年纪如何也得在花甲之上了。

直到出了崔家地点的街巷，穿过络绎热烈的阛阓，茱萸巷的石牌坊在远处模糊可见了，我方才深长地出了口气，一把拽住徒弟的袍袖。

徒弟冲着空空的药屉寂然叹了口气，回身向我苦笑笑：“是为师的错，那日多贪了两杯少康酒，糊里胡涂就将巫山绢让你带了出去。”

“茜素是投江了不错，那字条亦是我亲眼所见。”我点点头，一时又猛摇了几下头：“那些作为，那眼里透出的拘束，太像茜素。不不，不是像，那就是茜素。她二人虽是生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子，但我能辨出茜素和绿艾。”

老仆点点头，又昂首茫然地呆了呆。岂止是老仆，连我也不由一怔：碎在地下的瓷盏清楚是孺子像的，怎就是万壑松涛了？难不成绿艾她瞧不见？

徒弟闭着眼思考了一阵，缓缓道：“倘若，崔家的阿谁是茜素，那么，绿艾现在在那边？”

“阿嬷细心手。”绿艾走到门边叮咛道：“这套万壑松涛既残了，便莫再拿出来待客了，换一套罢。”

徒弟脸上还是是波澜不惊，仿佛我这梦话似的胡话并未教他有过量的吃惊。“哦？不是绿艾，还能是谁？”

隔了有些日子了，我记得不甚清楚，模糊记得当时徒弟顺手指了个处所，便指了予他看。“遵循徒弟的叮咛，在那边药屉里取的。”

“啊，对了。”我在本身脑侧轻拍了两下：“上回拿去姚装池修的那副画像，补葺以后，见过的人都说很像我呢，都探听着是哪家修的。”

徒弟快速展开眼，一把接过我怀里抱着的医笥，一手提着，另一手抓起我的腕子：“快走，回铺子里说话。”

绿艾的眼睛眨动了一下，抿了抿唇：“并非铺子里修得好，而是那画中人本就是阿心女人呀，天然是像的了。”

一进门，徒弟便将医笥甩在一旁，在柜台背面密密匝匝的药屉中孔殷火燎地翻找。也不知开了多少个药屉，有的里头是草药，有的里头是书册，有些则是铺子里保藏的灵器异物，可明显它们都不是徒弟要找的东西。

这回徒弟倒是有了些骇怪：“茜素投了钱塘江，那日还是你返来讲的。”

我异于常态的惶恐早在崔家时，徒弟便已发觉，但这一起他都未诘问过，只待我本身压抑了心内的惶惶，缓了神来同他道明。

“那绢帛，是在那边取的？”一提绢帛，徒弟的眉头立时就拧到了一处。

一脸严峻无措的老仆妇蹲在院子当中，清算着一地的杯盏残片，红漆托盘也撇在了地下。原是要来奉茶的仆妇不慎滑了手，打了杯盏。我定睛瞧了一眼碎瓷片，是一套绘了孺子玩耍图的新杯盏。

“徒弟，绿艾……她不是绿艾。”我紧握着徒弟的衣袖，做着最大胆的推想。

我心头一凉，顿如小鼓乱擂，一下比一下沉重。

正说着话，屋外院子里“咣当”一声脆响，我们三人一同向敞开的屋门望出去。

老仆清算了地下的瓷片，装了一木盘，盘跚着走开，绿艾重新回到屋内，向我和徒弟抱愧地欠了欠身：“本该要奉茶的，可这……”

那边绿艾在挽留吃茶，徒弟客气地推让：“恐铺子里无人照顾，若再有个急症的，也担搁不起。茶便留待崔郎安康了，再来叨扰。”

“徒弟，你有所不知。”我四下打量了几眼，恐怕来往的人当中有与姚装池了解的。“绿艾甚么性子，我非常晓得，此时在崔家的阿谁，殷勤有礼、说话谨慎、讲究干净，决计不是绿艾平素的风俗。绿艾不会称我‘阿心女人’，不会要脱了鞋靴才气进屋，不会因瞧不清远处的物什，错将孺子图样的杯盏认成万壑松涛图纹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