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五铢钱与加皮酒(四)[第1页/共2页]
既不吃酒,也看不上佐酒吃食,那上酒坊来做甚么,内里的热烈我尚未看够呢。我悄悄嘀咕了一句,打起避风的帘子,伏在桌案上,透过雕花的围栏贪看外头的流光溢彩。
好轻易盼到酉时,吴甲殷乙不喜热烈,下了门板就在铺子守着。我特地择了一袭葱白的衣裙,罩了一身朱红的对襟及膝比肩,在腰间束上与衣裙同色的丝绦。对镜梳了个灵蛇云髻,竟想不起上一回当真打扮是甚么时候的事。
楼下慌镇静张的鼓噪从街上移进了大堂,我忙拿着药提裙下楼。店东的家人、店里的小厮仆婢公然为年节中请不到医,无处购药急得团团转。
也不知是甚么人,在那边猛击了一面庞大的锣,“哐”的一声巨响,街面顷刻一派华彩,且不说各色的灯都亮了起来,各个角落里爆仗闪出的星星点点的火光,仅是四周明灭的五彩缤纷的火花就教我惊呼连连。
徒弟这般说,我便晓得他不肯与人多啰嗦,特别是那些千恩万谢的话,说的人非说不成,实则他并不爱听。但是,他又是如何得知彻夜这间酒坊会有这么一场祸事?还事前带了药出来。
玉枝家用的是红豆陈皮熬的膏馅,我嫌平常无趣,便捣了些蒸熟的山药,拌上雪花洋糖和春季收采腌渍的桂子,别有一番滋味,连徒弟尝了都称好,说与铺子里的腊梅暗香遥相照应。
我仿佛是听错了普通,怔了好几息,方才欢乐地轻跃起来,勾住徒弟的胳膊直晃,引来他好一阵嘲弄。
只听那名字就已是美轮美奂了,不知真点起火来是如何的奇景,我捏着拳,抵在略微冲动的胸前,连师父掩口笑看的神采都未曾留意到。
坐了一会儿,将近半夜,满城的欢庆达到了顶峰。酒坊店东批示着几个小厮从店中抬出几个巨大的焰火花炮。
这个年节虽与以往同徒弟一起过的年节大同小异,我却过得分外欢畅。许是因为那枝我与徒弟一同带返来的腊梅的原因,甜甜的香气将生药铺子里的苦涩药气压下去很多,衬得人也舒坦。
酒坊约莫是年节中开得最热烈的铺子了罢,店东仿佛是收过朱心堂的恩德,亲身迎了出来,红光满面地将我们引向楼上的阁子,未几时就有小厮过来搁下烫热的酒和佐酒的小食,并两小碗白胖胖圆滚滚的圆子。
“不过是些虚妄之像,一哄而散,倒是教你看得这般入迷。”徒弟一面自语,一面勉为其难地吃了杯遭他嫌弃的酒水,就如他清楚鄙薄淡看这面前的浮华,却还带我来瞧普通。
那园子他也只是看了看笑道:“远不如阿心制的。”
我奉上那几个药囊,一屋子的人也不出所料地一同伸谢,七嘴八舌,确是吵得人脑袋晕涨,怨不得徒弟不肯露面。
将燃到树顶时,“轰”的一声巨响,一道烈焰直冲上天,照透了半条街,火舌乃至舔到了楼上雕栏边,唬得我今后急仰去。
“那……药资如何算?”我抓起药囊问道。
起先我还当是这“火树银花”的一个噱头,可垂垂地便觉不对劲,楼下的惊叫声变成了锋利的惨叫,有人慌镇静张地跑开,有人哭喊着突入人群。
我一起看着热烈,连看路的空地都没有,只拽着徒弟的衣袖,任由他带着我走,直至到了一家三层的酒坊前,停了步,我才回过神来。
他顺手从腊梅枝条上折下一小枝饱满的花簇头,簪进我光光的发髻中,非常对劲地携我出门。
徒弟侧头想了想,忽笑问道:“花炮可都雅?”
那“火树银花”公然不孤负人等这好久,一层层地燃上去,真真是开了一树的火花,都雅得我连呼吸都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