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遂心针与当归汤（三）[第2页/共2页]

这日将近酉时闭店，海棠才姗姗来接走伢儿，同我说话时的嗓音虽还同晨间普通好听，却不刺耳出里头的沙哑，我忍不住功德多问了一句，但是因为伢儿的咳症，过了病气。

她回身转头的时候，我瞥见她露在素帕外的一双眼红红肿肿，像是两片桃花儿花瓣落在了脸上。我不便多问，只在心底胡乱猜想她这双眼究竟是在熏衣时熏肿的，还是因本身的悲苦哭肿的。

他高低来回将我的素面衣裙打量了几遍：“让她给你绣一袭裹肚儿。”

我一下答不上来，眨了眨眼回道：“不是……徒弟教的么？”

“阿心的医术可不是甚么人都学得的。”徒弟探头笑着调侃道：“你小小年纪，怎会想着要学医术呢？”

“徒弟夸你方剂开得好，阿心怕甚么呢？”徒弟将香囊递还给伢儿，伸手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谨慎翼翼地看了一眼他的神采，还是一脸温润如玉的含笑，涓滴不见恼意，这才安下心，带着伢儿去别处顽。

“细辛、紫苏、冰片，用于寒咳。”徒弟接过在鼻端嗅了嗅，仿佛对这香囊很有兴趣：“你配的？现下暑天里，你安知这小娃娃的咳症是寒咳？”

我不觉心头模糊发酸，蹲下身子摸摸他的小鬏：“伢儿跟我出来罢，生药铺子里好顽的东西可多呢，想不想看看？”

伢儿那教民气疼的懂事原是海棠教的，倒果然是高门大族的教养。

我翻开那铜盒子，公然只在盒底和壁沿上黏着些黑乎乎的残膏，底子不顶用。

我将脑袋今后一缩，眼巴巴地看着徒弟懊丧地感喟。朱心堂的牛髓膏医治手脚皴裂开口非常有功效，可手脚血裂之症十有八九都好发在秋冬，确无人会在大暑天里来买牛髓膏，故每岁霜降以后才会开端熬制牛髓膏。

“徒弟……我，我胡乱配的，许是错的……”我蓦地慌乱起来，一来是怕本身果然是配错了料，反害了伢儿，二来是怕徒弟着恼，自此再不肯教我。

“阿心不是会开方了么，这牛髓膏用料简朴，不难配伍，好好闻一闻。”徒弟漫不经心肠朝那铜盒子一指，回身又加了一句：“如果我来配，只怕那浣衣娘给不起药资，你若配得了，也不是白给的……”

我在店铺门前呆怔了一会儿，直至她的背影隐没在茱萸巷的晨光中，我才想起伢儿正拉着我的衣裙，同我一样呆立着。我偏头去瞧他，只见他正绷着小脸，紧紧抿着嘴，一双与海棠极似的大眼里蓄满了水光。清楚万般舍不得，却强作懂事地忍着眼泪，目送他阿娘拜别。

本来她就是伢儿的阿娘海棠，我从她好听的嗓音里回过神，却见她的面上覆着一方素帕，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头，这双眼本来该是极都雅的桃花眼，可此时看来只要满目标怠倦蕉萃，眼下微鼓的卧蚕倒成了两道眼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