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团圆[第1页/共3页]

趁丫环打帘子的时候没有旁人，沈沅偷偷在鱼脍里吐了一口口水，光芒亮了起来，那口水却浑然不觉地融在奶红色的鱼汤里，上面细细的香橙皮丝、碧绿的芫荽末一点窜改都不见。她内心窃喜：“叫你一向欺负我！今儿，好好喝一喝我的口水！”

皇甫道知笑一笑，抬抬下巴道：“杨参军才是孤的福将。”他拾起筷子吃了两片白若冰雪的鲈鱼脍，赞道：“杨参军家中也是有福的，如此贤惠的娘子，做得如此绝佳的金齑玉鲙。把这盘撤给杨参军尝尝，慰劳他离家这几个月的莼鲈之思。”

鱼肉在沸汤里一滚即起，闪现出白玉般的半透质地，颤巍巍地被沈沅摆在盘中，又取香橙皮细切为缕衬在鱼脍上，再撒上香韲和芫荽，滚热的鱼肉催收回三味香料的气味，橙皮清甜、香韲浓烈、芫荽芳冽。王府的主厨又略加摆饰，那大丫环道：“走吧，你亲身给大王宴上送去。”

面南的那位一身玄色深衣，头顶远游冠上缀着巨大的明珠，笑意宛然，但仍脱不了冷冽。他的目光抛过来，点头道：“切切盼着的鲈鱼来了！”

沈沅跟做梦似的，茫然地看看皇甫道知的神采，又茫然地望了望四周的一群大男人们。此中一个从不大敞亮的角落里跪直身子，说的话开端仿佛颠末打草稿，但前面还是脱不了的痞里痞气：“大王厚恩，杨寄没齿难忘！我老婆做的猪下水我常常吃，鲈鱼这么奇怪的玩意儿我还真没吃过。明天若能尝一尝，真是托了大王的洪福，也不枉我出世入死，老婆日日挂念。”

一起陪着沈沅的大丫环忙推沈沅：“快，给大王端上去。”

杨寄点头示谢，客气的目光转向沈沅时立即变得炽热，红肿着一张脸的丫环谨慎把皇甫道知吃了两口的鲈鱼脍送到杨寄面前的食案上。杨寄搛起一筷子鱼送入口中，鱼肉软嫩如酥，鲜香味在舌尖一抿，几近美到了喉咙口。他又感激地看了一眼沈沅，笑道：“真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我就不客气了。”风卷残云，把一盘子鲈鱼脍全数塞进了本身的嘴里。

来人是建德王贴身服侍的婢女，除了着裤褶不穿裙以外，绫罗绸缎、金珠玉饰，不一而足，打扮得甚是贵气。她笑吟吟说：“大王本日请高朋，命你到大厨房帮手，指名要你最特长的几道鱼肉菜：炙牛心、胡炮肉、芫荽羊羹、鲈鱼雪脍……”

沈沅脸刷地通红，明堂里左半边是武将，顿时拍食案敲矮榻笑成一团，右半边是文官，个个面红耳赤，憋了一肚子“礼义廉耻”就差喷出来给杨寄这个地痞听一听。

他端起茶，冲口里的醋味，低下眼睑很专注的模样，实则是粉饰着目中的怒光，上面一个不谙贰苦衷的文官拍马屁：“杨参军和老婆伉俪情深，大王这里真是又出嘉话！前人云：‘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建德王有周公姬旦之德！……”

又穿过一道紫檀螺钿的插屏，沈沅感觉面前亮得晃眼，几近睁不开眼睛来。明堂极大，一时只感觉四围影影绰绰坐的都是人。中间舞姬歌女正在卖力地演出，舞袖翩翩，连缀成鹅黄的烟幕，烟霞色的薄纱裙摆，扭转成一朵朵菡萏，歌女们声可裂帛穿云，委宛绕梁，令民气醉。

沈沅既高兴又有些羞怯，低着头说：“我先去厨下从速端羊羹上来，再炖，就要过火了。”

皇甫道知的喉结高低滑动，嘴角抽搐了半天赋勾出一点勉强的笑意：“杨参军真是脾气中人，说话坦直啊。”

杨寄开朗地笑着说：“大王厚德，必定不能让我们伉俪离散。想我老婆生生地当了几个月活寡，我生生地当了几个月活鳏。我不怕大师笑话，至心想老婆想得不可。周公是谁我也不晓得，但我想他们家必然也有个周婆，两小我一起是下鸡蛋也好，孵小鸡也好，必然是都晓得大家间的欢愉，无外乎那啥一‘吐’一‘哺’。大王也成全了我们俩伉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