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梅花香自苦寒来[第1页/共2页]
冬青略思考,倒也接了,她先往红木雕灵芝卷草纹福庆不足翘头案上铺了大红绸子,这才将龙凤书帖置在上头:“公主,按端方,是要回的。”
顾昭和回握着她,将她往并坐的黄花梨方杆四出头椅上引去,淡淡道:“这还是好的,谨慎微察,没个错误就是了,最不济的是……”
四下无了人,顾昭和方不掩眼里的庞大,大到她往陈国和亲去,小到郭成道贺的词令,统统都无所改,若不是换了表情,前尘历历在目标旧事,似极了南柯一梦。
“好好!公主的字向来……”郭成世故着嘴脸接过,一瞥,那股子凌寒从笔墨笔迹里跃但是出,飒飒秋风似地将他的眸子子卷了个瑟瑟:“这?!”
郭本钱当她待嫁羞怯,方少了些话,可又瞧她面色似疏风淡月,没得点红润润的喜气,也明白了其中究竟,不敢再劝了,只苦了脸,拿眼觑着冬青:
冬青将郭成送到殿门口便回了,说是顾昭和爱平静爱安闲,昭阳宫统总冬青和春娆两个一等宫女,现在发落了春娆阿谁背信弃义的,便仅余冬青一个忙前顾后,自是离不开。
“主子要紧赶着去复命了,陈国的使者还在金銮殿候着。”他不敢再看顾昭和,寻了理就要退。
外头还在锣鼓喧天,纳征礼不结,锣鼓声不歇,敲的奏的一面是珠联璧合,琴瑟合鸣的喜庆,可落在顾昭和的心头,却成了戏台子上的密锣紧鼓,为着生旦的粉墨退场,麻麻的催得民气慌。
宿世,她也书了这龙凤书帖,用的是女子最常习的簪花小楷,娟秀清爽,却没得点风骨,是最挑不出错的端方模样。
见着冬青愈发失了措,她话说了半便消歇了,只道:“我是宗室女,岳人自瞧着高贵,可于陈国,我是小国女,外族女,陈国高低,肯忍得让我母范天下,位高尊荣?”
谁知好日子没盼来,竟是离了虎穴,又入了狼窝,冬青一想,便忍不住痛泣出了声,又防着外头的小宫女听着动静,便将娟帕子往嘴里咬:
顾昭和倒是漫不经心:“难为公公肯高看,只是这讨喜话若入了母后的耳,便是不入耳了。”
郭用心头一跳,连躬了身子道:“公主眼明心亮的,可要晓得主子是忧着公主误了吉时,这才多讨了会子嫌,主子这就去外头恭候着,您平静了,知会主子就是。”
郭成压了惊低头道:“主子嘴拙,说不出个好赖,只觉公主墨宝钩锁相连势不断,又大气又高贵的,可得了陛下真传。”他觍着脸凑到顾昭和跟前:“公主是陈国太子爷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今后的中宫娘娘,除了陛下如许的千古圣雄,也只属您才有这份派头。”
可话已脱口,也只能嘲笑道:“公主那里话,您与娘娘是可贵修来的母女情分,您如果得好,娘娘自是打心眼的欢畅,便是要主子劈面说,主子也是不怕……”
顾昭和似笑非笑,郭成的声儿也愈来愈小,只觉浑不安闲。
顾昭和轻缓作问,含笑清绝,似一夜玄霜。
“冬青,送公公。”
冬青听她一说道,也凝了眉:“可……”
冬青想跪下,为奴为婢的,尽忠的场面话自是谙练,可瞧着顾昭和眼里实打实的体贴,那些缥缈话说不出口,只晓得心头热暖暖的,将最后一丁点踌躇也驱无了。
冬青当真道:“常日劝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权宜之计,可您要嫁往陈国,天高天子远的,又位份高贵,谁敢难堪您?天然也毋需再畏着让着。”
现在提笔,运腕,没了新嫁娘的欲语还羞,倒是企图改了命数的急和切,因而“一枝幸附,三生符合,七襄愧极,九如庆贺”这本应缠绵缠绵的十六字,也生了风腾了飞,竟落得连缀缭绕,寂然巍然,竟是有大起大落之势的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