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六章 年末(上)[第1页/共3页]
只要两柄伞,欢宜拿了一柄,六皇子手里另有一柄,行昭便让莲玉拿伞出来,还没开口,便闻声了六皇子的一声,“雪大风急,温阳县主还是同慎共撑一柄伞吧,离得远了,保不齐说的话儿便被风吹跑了。”
行昭顺其指尖向外看去,却瞥见一个身量颀长,着藏青夹袄长衫,单手执油纸伞,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柄油纸伞的六皇子周慎,落落风雅地立在阶上,遥遥抬了头来,冲行昭清冽一笑。
欢宜将书放在案上,也不收了,拉着行昭便快步出外,笑眯眯地接过六皇子的伞:“是母妃来寻我了吗?”
公公?
一到夏季儿,糊窗棂的桃花纸便被撤了下来,换上了能挡风遮冷的几大整块儿琉璃,说是琉璃,实在也只是新烧制的玻璃,宫里头甚么都要用最好的,若实在用不到最好的,那明面儿上的称呼也必须是最好的。
再艰巨的事儿最后都能灰尘落定,应邑如此,四皇子如此,可灰尘落定,白雪茫茫覆盖下的本相,到底是甚么模样,谁也不晓得。
“阿九,阿九!新来的阿谁不可了!你去收一下尸!”
就算浑身是血,口鼻渗血,一双眼睛睁也睁不开,他还是看起来像一个朱紫——穿戴白绢素袍,鼻子鼻梁高挺,眉修得细细也弯弯的,像月朔天上的玉轮,声音柔嫩,宽肩长腿,就算躺在稻草梗上,脊背也挺得直直的。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芳华被师父削去了头发,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到底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出口,段小衣眸子一瞪,腿一伸,告别人间。
声儿越落越低,阿九听不懂意义,却闷头哭得直抖。
他要与她说甚么?
小顾氏一走,行昭能感遭到欢宜浑身都松了松。
他完完整整地去了,也算是他为段家做的另一桩功德儿了吧?
话还式微地,欢宜便笑着接过行昭话茬,撑伞追了上去。
顾青辰移了移步子,往这处靠了靠,六皇子又笑:“顾家mm另有事儿吗?皇后娘娘说慈和宫晨间又有些不好,顾家mm不消归去看一看?”
顾青辰愣了愣,便佝身婉笑:“...自是要的...”说罢,丫环便撑开了伞,换了小靴往外走。
阿九也不晓得,她向来没有踏出过那扇门,手里沉甸甸的,悄悄摇了点头,埋首拖着比她还高的木桶在雪地里艰巨地抬脚前行。
常先生喜好留堂,这时候都还要啰嗦两句。
顾青辰清算得快走在前头,行昭便看着她莲步轻移地给六皇子深福了礼,眉梢眼角皆是笑地也不知在说些甚么。
“我...我...我叫段...段...”
“...我姓段...叫...”
这一年里的第一场雪,原是小粒小粒地落,雪度过了漫冗长夜,被风一吹,便扑簌簌地一层盖着一层厚了些。
是啊。皇宫里只要主子们是男人,其他的男人都不算男人,没了命根子便只能算作宦官。
究竟是通往那里去呢?
皇城的最北端,掖庭狭长,灰墙肃立,一条道儿直挺挺地往远方通去,通往...
大雪的天儿,阿九身上却满是汗,内心头苦得像喝下一肚子的黄连水。
常先生回顾瞧一眼更漏,大手一挥,算是放了小娘子的学了,只叮嘱两句,“...人间山川河道之美,甚于天涯之星斗,纪行之美在于前人之看望...花蕊纤细,花梗挺直,都是美...”
光芒暗淡。满屋子都是甜腻的血腥气儿,阿九在门口愣了愣,回了神便小跑出来。帮那人顺了顺背,小声道:“公公先躺下吧,你要拿甚么?阿九帮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