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几人回[第1页/共2页]
闻言,楚倾幽微微一笑,如揽霜华星月,墨绸般的长发如缀长夜,流风轻绕:“先生一计而谋西流十万军,自也不比当年为太宗天子献策、陈兵西流、一喝而退敌的淳风先生差。”
“先生以为此次主动出兵攻打北莽雄师,是对,是错?”
周学礼叹着,苦笑着,万人去,几人回?这类关乎百千人生命的事,向来都不是甚么小事啊。
楚倾幽接着说道,语气幽然,不惹一缕烟尘,空泠淡然:“此番主动收回兵,必也出乎北莽人料想以外,亦可谓奇也,正合兵法之道也。”
周学礼捻着髯毛的手一顿,面有迷惑,此言为昔年“兵圣”之言,凡为将参军者,无一不知,正因为广为人知,以是他才揣摩不出面前人话语中的言外之意。
说到底,学者狷介,视财帛功名如浮云,却也争一个名声和一口气儿。
以三万对四万,看似差异不大,但是,西流三万多兵士,除却少部分上过疆场的退役老卒外,其他的几近都是没如何上过疆场的新兵,底子比不得北莽四全能征善战的正规军,更遑论此中的龙城、黑水、金帐精锐。
“女人谈笑了,周某只是小算了北莽人一把,但真正挽西流于危亡的是你而非我,火烧西流关,毒杀北莽三万军,谋其心,断其行,周谋自愧弗如也,更难比当年淳风先生矣!”
楚倾幽垂首下拜,如见师长。
“倒是倾幽才疏志浅,无都督和先生之眼界,亦无都督和先生之守国安土重责,方择此策,激进而无方,胜负之数,亦要多赖都督统兵之能。”
“后生可谓,后生可谓啊。看来我真是老了,此人啊,活的时候越长,胆量反而越小,若能早个二三十年,我必也有如许的胆识与魄力,可惜啊,老了,老了呦!”
吾以吾血洗彼苍,不过如此罢了。
周学礼苦笑着,连连点头道:“先生二字,亦休要提矣。”
楚倾幽悄悄一笑,漫无边沿的长夜映入通俗如渊的瞳眸,乌黑的不见一丝明光。
周学礼看着身边的女子,那般清楚可见,却又那般的悠远,不成揣摩:“北莽如狼,如若不能将其打死打怕,他就会像跗骨之蛆一样,紧咬着你不放。女人和都督想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将北莽打死打怕,解西流后顾之忧,周某敬佩不已。”
楚倾幽轻笑着,言虽无胜负之数,但微微勾落的唇角,眸光里若隐若现的清辉,却昭映着无穷的自傲和决然。
周学礼本来明天就已赶到了西流关,驻守在南门外。
声声大风起苍黄,不过一战罢了。
周学礼抚着髯毛,看着城下声声大风、声声无悔的三万西流兵士,看着那杆顶风猎猎的赤色赤阳旗,有忆,有叹,有哀。
“当不得,当不得!”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着,无穷如六合,不竭如江河。”
戍时埋锅造饭,亥时歇息,寅时一刻起床清算甲衣兵器,寅时三刻定时出城迎敌,连续串的号令传达下去,重新至尾,没人给任何人插话辩驳的余地。
“毕其功于一役,先生感觉我们操之过急了?”
若火烧西流关,毒杀北莽雄师的战略未能竟功,有南门三万人在,也算是可退可守;当然如果战略见效,便可算作伏兵,为今之还施彼身之伏兵。
周学礼摇点头,那最后一声的呦呦颤音,染着悠远绵长的笑意,如漫天绽放的云霞虹霓,一瞬让六合间的肃杀与清寒都淡薄了几分。
“不成胜,则戍守;可胜,则攻;戍守是因为兵力不敷,打击是因为兵力不足。一言罢了,世人皆觉得是,但实则愚也昧也。守则难胜,进则不足,我倒是以为此言的本意是说如果想要胜利,就需求打击,打击是最好的戍守,也是最有机变余途;而戍守则会处于被动职位,捉襟见肘。先生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