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史记淮阴侯列传[第2页/共7页]
项王亡将锺离眜家在伊庐,素与信善。项王身后,亡归信。汉王怨眜,闻其在楚,诏楚捕眜。信初之国,行县邑,陈兵出入。汉六年,人有上书告楚王信反。高帝以陈平计,天子巡狩会诸侯,南边有云梦,发使告诸侯会陈:“吾将游云梦。”实欲袭信,信弗知。高祖且至楚,信欲出兵反,自度无罪,欲谒上,恐见禽。人或说信曰:“斩眜谒上,上必喜,无患。”信见眜计事。眜曰:“汉以是不击取楚,以眜在公所。若欲捕我以自媚於汉,吾本日死,公亦顺手亡矣。”乃骂信曰:“公非父老!”卒自刭。信持其首,谒高祖於陈。上令军人缚信,载后车。信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上曰:“人告公反。”遂械系信。至雒阳,赦信罪,觉得淮阴侯。
後数日,蒯通复说曰:“夫听者事之候也,计者事之机也,听过计失而能久安者,鲜矣。听不失一二者,不成乱以言;计不失本末者,不成纷以辞。夫随厮养之役者,失万乘之权;守儋石之禄者,阙卿相之位。故知者决之断也,疑者事之害也,审豪氂之小计,遗天下之大数,智诚知之,决弗敢行者,百事之祸也。故曰‘猛虎之踌躇,不若蜂虿之致螫;骐骥之局躅,不如驽马之安步;孟贲之猜疑,不如庸夫之必至也;虽有舜禹之智,吟而不言,不如瘖聋之指麾也’。此言贵能行之。夫功者难成而易败,时者可贵而易失也。时乎时,不再来。原足下详察之。”韩信踌躇不忍倍汉,又自发得功多,汉终不夺我齐,遂谢蒯通。蒯通说不听,已详狂为巫。
信知汉王畏恶其能,常称病不朝从。信由这天夜怨望,居常鞅鞅,羞与绛、灌等列。信尝过樊将军哙,哙膜拜送迎,言称臣,曰:“大王乃肯临臣!”信出门,笑曰:“生乃与哙等为伍!”上常安闲与信言诸将能不,各有差。上问曰:“如我能将多少?”信曰:“陛下不过能将十万。”上曰:“於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为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言之所觉得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谓天授,非人力也。”
武涉已去,齐人蒯告诉天下权在韩信,欲为奇策而打动之,以相人说韩信曰:“仆尝受相人之术。”韩信曰:“先生相人何如?”对曰:“贵贱在於骨法,忧喜在於容色,成败在於定夺,以此参之,万不失一。”韩信曰:“善。先生相寡人何如?”对曰:“原少间。”信曰:“摆布去矣。”通曰:“相君之面,不过封侯,又危不安。相君之背,贵乃不成言。”韩信曰:“何谓也?”蒯通曰:“天下初发难也,俊雄豪桀建号壹呼,天下之士云合雾集,鱼鳞櫜鹓,熛至风起。当此之时,忧在亡秦罢了。今楚汉分争,使天下无罪之人肝胆涂地,父子暴骸骨於中野,不成胜数。楚人起彭城,转斗逐北,至於荥阳,乘利囊括,威震天下。然兵困於京、索之间,迫西山而不能进者,三年於此矣。汉王将数十万之众,距巩、雒,阻江山之险,一日数战,无尺寸之功,折北不救,败荥阳,伤成皋,遂走宛、叶之间,此所谓智勇俱困者也。夫锐气挫於险塞,而粮食竭於内府,百姓罢极怨望,容容无所倚。以臣料之,其势非天下之贤圣固不能息天下之祸。当今两主之命县於足下。足下为汉则汉胜,与楚则楚胜。臣原披腹心,输肝胆,效愚计,恐足下不能用也。诚能听臣之计,莫若两利而俱存之,参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势莫敢先动。夫以足下之贤圣,有甲兵之众,据强齐,从燕、赵,出空虚之地而制其後,因民之欲,西乡为百姓请命,则天下风走而呼应矣,孰敢不听!割大弱强,以立诸侯,诸侯已立,天下服听而归德於齐。案齐之故,有胶、泗之地,怀诸侯以德,深拱揖让,则天下之君王相率而朝於齐矣。盖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可,反受其殃。原足下孰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