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秦风低徊[第1页/共16页]

“武安君莫急。”蒙骜第一次见白起愤然非议秦王丞相，赶紧抬高声音道，“一起揣摩，我看秦王与应侯之意，只要一个字。”

夜空还是那般碧蓝如洗，星星垂垂少了，山下传来了一阵消逝已久的雄鸡长鸣。起雾了，落霜了，遍野军灯隐没在无边霜雾当中，撕扯成了红蒙蒙的河谷纱帐，六合万物都是一片浑沌了。太阳垂垂从漫无边沿的浑沌中拱了出来，山川河谷也垂垂清楚了。

荆梅沉默了。这便是白起，只要认定本身运营无错，只想如何实施这类运营，而向来不去想本身在实施中的安危。疆场如此，庙堂如此，永久无可变动，任何人无可何如。夫君若此，为妻者夫复何言？

“那，这几砖？”

不想这天凌晨，范雎却登门拜见了。白起虽病体困乏，但一听范雎来访，抱病下榻，依礼在正厅欢迎了。范雎一脸忧色，很久沉默，两盏茶以火线才长叹一声：“武安君啊，秦王之意，仍想请你统军出战。六国联军，已经攻陷河内了。”

“心头之眼非鬼神，乃是老臣毕生交战之心感也。我王明察。”

王书，是宫中最老的内侍总管带着二十名甲士来颁行的。甲士站在那片如同校军场普通的天井里，不昂首也不说话，全然一片木桩。老内侍只将王书递给抱病出迎的白起，说了声，武安君自个看了，也木然站着不动了。白起看得一眼，淡淡笑着一拱手：“老总管答复秦王，白起领书。”正在这时荆梅赶来，见情势有异，接过了白起手中王书，一看之下神采惨白，愣怔半晌一咬牙问道：“老总事，秦王可曾限定日期？”老内侍摇点头。荆梅道：“烦请转报秦王：白起自长平班师返来，寒热无定，来年开春赴刑如何？”老内侍道：“老朽定然照实禀报。武……保重，老朽去了。”回身仓促去了。甲士们围过来对着白起深深一躬，也悄悄走了。

“那是几员大将的单画，都是心念昔日军威，说要全军将士上书秦王。”

天垂垂亮了。这座雄阔的府邸还是是那般安静，仿佛任何事情也没有产生过。老仆在洒扫庭除，使女在擦拭清算，白起在熟睡，荆梅在煎药。俄然，打扫小校场的老仆惊奇地喊了起来：“夫人快来看！这是甚？”荆梅仓促来到充满各种兵器的大天井一看，满院大青砖上都刻着各种古怪线画，条纹粗大清楚且纹路新奇，清楚是刀剑利器在昨夜所刻。墨家本来有密行传统，荆梅对各种奥秘印记也算谙熟，一砖砖看去，转悠了半个时候，倒是没有一砖看得明白。看看日色上窗，荆梅唤起白起服药，将天井砖画的事说了。白起一听，撂下药碗便到了兵器天井，挪着脚步挨砖看去，时而愤激时而喘气时而喃喃时而唏嘘，一个凌晨看罢，跌坐在兵器架前一动也不动了。

说话之间，白起已经醒来，见秦昭王在厅，散衣乱发地下榻过来拜见。秦昭王赶紧叮咛他躺到榻上说话。白起笑道：“无妨事，山洞住长了寒热不均。老卒了，撑得住。”请秦昭王到正厅就坐。一时饮得两盏青茶，秦昭王笑道：“武安君，不记恨我么？”白起拱手笑道：“我王何出此言？国事定夺，谁保得事事无差，老臣只可惜落空了一次大好战机。现在老臣已经想开，失便失了，不定过几年又来了。”秦昭王俄然抬高声音道：“武安君，今秋再度出兵如何？”白起惊诧，一时回不过神来，好大一阵愣怔才恍然觉悟过来，点头苦笑道：“我王何其如此骤变？老臣始料不及也。”

“白起——”遥遥一声哭喊，荆梅飞马赶来，飞身上马扑畴昔抱住了白起，“你瓜实了！不等我！”白起仿佛笑了，腹中蓦地一鼓，金剑带着一道血柱吼怒着飞到了老内侍面前。竭力向着荆梅一笑，白起终究抬头轰然倒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