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听涛[第1页/共2页]

他怅怅地叹了一口气。

数息以后，觉明双手捧起琴囊，递给了何思远。

“咦，何居士怎地还在此处？”身后蓦地传来了说话声。

他抬起手，轻抚着腰畔玉珮，指尖传来温润而又坚固的触感，一如许多年之前，那一句和顺而又坚冷的回绝：

定时吃药？连吃三个月？

他手头那些银子，那里够使？

当年阿谁意气风发的少年，本来，已然老得连他本身都认不出了。

当年阿谁整天追在他身后、“大表哥、大表哥”叫个没完的小女人，现在，已然是高不成攀的雍容贵妇，呼奴使婢、珠环翠绕，再非他影象中纯真青涩的三mm了。

“到了。”了空的声音打断了何思远的愁绪。

何思远悄悄地咳嗽了起来，肥胖而温雅的脸上，浮起了一丝伤怀。

“还是快些去吧，我已然比商定的时候晚了半刻。”何思远笑着道，回身不再看那条山径，拐向另一条羊肠巷子。

十余年前，他娶妻生子，原觉得妻族家财可堪助力，却不想妻兄一病而亡，妻族的买卖更是一落千丈。

觉明禅师极喜于此处操琴，每与他笔谈，皆在此处，本日亦是有约在先。

而他呢，妻死子亡、孤冷半生，那许很多多个秉烛苦读的夜，换来的也不过是一具病体，并一个的“老童生”的名号罢了。

何思远的面色暗淡了下去。

本来……不是梦啊。

现在，他已是孓然一身，可却也仍旧逃不开如许的命数。

三mm……不，应当是郡王妃的呈现，令何思远的心，如何也没法安静。

何思远拢袖立在一棵孤松下，微有些空茫的视野，投向远处的山径。

似是不忍见他病弱，了空便劝道：“那丸药您要定时吃，觉明师父与小僧说过，只消定时吃上三个月的药，您的嗽症便能病愈了。”

风有些大，吹得二人衣袂鼓荡。

他禁不住又是一叹。

“这是……”何思远不解其意，迷惑地看着他。

举首望天，何思远从心底深处，收回了一声长叹：

他深吸了几口气，压下丛生之百念，方提步上前。

而方才阿谁华贵的妇人，更是比任何时候都更深切地提示着他，他与她，一个是足底污泥，另一个，倒是天上青鸾。

而此际，在那半壁绝壁下，正盘坐着一名缁衣草鞋、黄面黑须的和尚，那和尚面前有一块天然构成的条石，上头放着一只破褴褛烂的琴囊。

这世被骗真就没个清净的地点，容他用心苦读、求取功名了么？

连同他多年来未曾放心的旧梦，在那一刻、一息、一念，化作云烟。

她变了。

“禅师包涵，鄙人来迟了。”何思远弯下了腰，执礼甚恭。

天意么？

这一回，何思远终是明白了，因而讶然：“禅师这是要将此琴赠送鄙人么？”

“大表哥，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觉明无悲无喜的脸上，看不出甚么神采，然举在何思远面前的琴囊，却又往前送了送。

他停了步，却见面前是一方巨石，上刻着“听涛崖”三个字，恰是他比来常来之处。

许是走得急，没行出多远，他便又轻咳了起来。

低头看了看身上洗得发白的青衫，何思远自嘲地勾起唇角，蓦地喉头一阵刺痒，引得他哈腰咳嗽不止。

了空不知何时退了下去，高崖之下，一僧一俗沉默相对，一时皆无言。

东风阔大而疾，掠过空寂的松林，午后的阳光抛洒于树梢，千万叶金针起起落落，惊起几只山雀，“扑楞楞”拍着翅膀，飞得远了。

“带……带着了。”何思远在咳嗽中艰巨地说道，取出素帕向唇角按了按，闭目喘气半晌，方珍而重之地自袖中取出一枚蜡丸，用力捏碎，将玄色的丸药放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