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雪人（二合一）[第3页/共4页]

“咕嘟”，一大口水跟着呼吸灌进嘴里，自喉头至胸腹像是团了块冰，流经之处，澈骨冻髓，冻得他抽搐了起来。

这位小吴公公屋里烧着的，但是一两银子一小筐的银霜炭。

现在，阿谁孤冷而又可骇的恶梦终究将醒，而当他睁眼时，他并非乾清宫的小寺人，而是吴木工家的小儿子，有爹、有娘、有哥哥，有热炕与暖被窝，屋门前还守着个白白胖胖的雪人儿……

喜好的。

大伙儿都在。

不，那暗潮不但动员了雪人，便连吴承芳，亦在这暗潮涌动之下，不住向水中心滑去。

昨日傍晚，陈长生忽使了个小寺人来传话，约他本日中午于烟波桥外两里处会晤，问是何事，那小监只笑答“是个物件儿，陈叔说了，您去了就晓得了，只别叫人晓得”。

迷蒙的视野中，那白瘦子笑盈盈地看着他，就仿佛这很多年来，它一向忠厚地守在这里，从未曾分开。

吴承芳并不欲多言，点头“嗯”了一声，挥了挥手，信步往前行去。

更可况，他在宫里还很吃得开。陛下喜好他，经常让他帮着打个动手甚么的，一向夸他“手巧、聪明”，外头更有无数人凑趣阿谀他，上赶着要给他提鞋。

他懂陈长生的意义。

殊不知，吴承芳最看重的，便是这个瞧来不大着紧的陈长生。

这才是真正的好，不是么？

“叔叔这是要往哪儿去呢？”那小寺人一脸地谄笑，冻得通红的脸都快皱起来了。

是啊，多好啊。

气候真是冷极了，虽穿戴厚皮袄，又披了件狐狸毛的大氅，亦挡不去那雪大风寒。吴承芳的手脚几近冻得发木，脸也冻僵了，可他却底子不在乎。

不是他眼界高，这些人，他实是一个都瞧不上。

瞧爹给你堆的大雪人儿，喜好不？

背朝着他，吴承芳的面上，擎起一抹嘲笑。

吴承芳用力地眨了眨眼。

但是，面前早已恍惚一片，雪花和着滚烫而后又冰冷的水滴，落满了双颊。

恍惚的视野中，那雪人的背后，似是变幻出了一所小院儿，此时，院中正点着敞亮的烛火，窗纸上映出几道人影，大人们正忙动手里的活计，孩童们则举着竹蜻蜓和五彩风车满屋了乱跑。

雪比方才更大了些，风愈发地冷，他裹紧大氅，加快脚步从东四街转出去，约半刻后，便离了六宫的地界。

吴承芳僵冷的嘴角一点一点咧到了最大，脚步既踉跄又迅疾，几近是连滚带爬地一起向前。

“哗啦”，冰冷砭骨的水花和着碎冰拍上脸颊，激得他打了个寒噤。

“叔叔慢走。”小寺人礼数全面，躬腰相送。

我落水了？！

可他再也想不到，竟然遇见了陈长生。

吴承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大步往商定的处所走着，口中呼出的热气与北风交汇，化作一粒粒藐小的冰珠子，凝于眉睫。

叔叔？

他抬开端，几片雪花落上他的脸颊，斯须化作冰冷的水滴。

吴承芳不太记得他的名字，却也没吃力去想，只顺手往外一指：“我去外头散散，在屋里呆久了，炭气重，不舒畅。”

而后，脚底忽地一空。

熟谙的画面，如若昨宵曾见。

固然身材残了，可起码吃饱穿暖，头顶另有片瓦遮着，比当年那破棚屋可好很多了。

吴承芳又笑了，辽远地，仿似那经年来的过往，只是一场梦，并未曾实在地存在过。

吴承芳扯动唇角，想要笑。

真好。

巴高踩低的东西，他们也配？

这世上最重的，永久不是物件本身，而是送出此物的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