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第1页/共3页]

如此贤达，方是天子所需。他神采更加和缓，眼中绽放着炯然亮光，道：“卿但请明言。”

“羌戎天生好战，到时新王野心勃勃，部众亦记念往昔，日日叩我国门，可愁是不愁？”卫秀语气淡定陡峭，说到此处，她垂首望地，唇边掠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俄然又提及凉州战事，“此番凉州之战，便可看出军中*。三万魏军崩溃，牵武固有错，朝廷便无不对？”

天子看着她，浅笑道：“先生有此奇谋，不如为朝廷促进此事，也算善始善终。”这体例，她能想出来，定是有实施之法，如若不然，便形同空文，她也不会如此安然地说出来。

卫秀也喝了。

天子举杯：“得知己，当浮一明白，此时无酒，便以茶代之！”

天子表情好，笑着道：“来得如许急，朕还未与卫卿说上几句。”说是如此，但他下一句便道：“快让七娘出去。”

她每说一小句，天子神采便更专注一分，话毕，天子击案道：“善哉斯言！”

濮阳很快便出去，她衣上沾了一层精密的雨珠，乌黑云鬓，亦有湿意。

天子算得准，卫秀确切有体例。但她不会以一己之力去做此事。

前朝，便是这么没的。前鉴不远，天子怎能不忧。

她像成心逗着猎物的猎人，像谨慎舔着刀口之血的兵士，明知一着不慎，便会被猎物反噬，明知略不留意，便会被锋锐的刀刃割破舌头，她还是忍不住，歹意地想看一看天子心中的惶恐失措。

说到底，那三万人因党争而死。这党争莫非是赵王与诸王之争？不是，是赵王与诸王身后的世家在相。天子又岂不知？不换牵武，一方面确切低估了凉州军情，另一方面则是不肯与世家过分锋芒相对，并将江统老将军视为保底退路，可谁知，这十余年来，江老将军早已被架空出军帐。

卫秀却摇了点头：“陛下错了，我之所能，在于乱国。”

天子笑着摇了点头：“先生如何谦善？以先生之能，假以光阴，必成一代名臣。”

天子心内一叹，淡然笑道：“卿无妨直言了罢。”

卫秀便说了来：“十五年，魏也一定伐齐宋。但十五年，足以羌戎答复了。大漠草原之王，与中原分歧，不讲仁义品德，只比谁杀伐果断、孔武有力。羌戎出关，决出新王，便是斯须之事。有了王，便有部众归心之处。陛下想一想，本是在关中过关了安闲日子，倏然之间，便要遭日晒雨淋，便要风餐露宿，便要食不充饥、衣不蔽体，蛮民气中可会有怨？”

凡是有为之主，无不是爱才之人。且卫秀之父与卫氏有隙，她对卫氏必存怨怼，不但不会与世家搅一处，也许，另有抨击之意。

若按卫秀所言行事，胡人便将成汉人，化危急与无形。不但如此，蛮人善战，将来征兵，这批人更是能充作精军。

卫秀望向天子，唇角一抹澹泊儒雅的笑意，不似算计民气的凶险谋臣，倒似采菊东篱的清雅隐士。

天子神采更显阴沉，十五年后，他一定活着，到时便看新君威风，可纵观他诸子，不是没魄力，便是有勇无谋，实在令人颓靡。

天子双眸更显亮色，面上倒是暖和安静：“不错。一众‘非类’，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生乱，朕便一举逐了他们走！”

又下雨了。春雨含潮，饮盏热茶，恰可去寒。卫秀对着濮阳弯了弯身，濮阳见她好端端的，陛下的神采也颇愉悦，便松了口气，坐在天子身边，与他道：“可有扰了阿爹谈兴？”

天子闻此言，心头禁不住便跳了一下，他望向卫秀，眼中闪过一丝锋利，像要割破她面上波澜不惊的面具，看到她的实在脸孔。他笑意伤害起来，问：“先生何出此言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