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2页/共3页]

《登泰山记》（姚鼐）泰山之阳，汶水西流；其阴，济水东流。阳谷皆入汶，阴谷皆入济。当其南北分者，古长城也。最高日观峰，在长城南十五里。余以乾隆三十九年十仲春，自京师乘风雪，历齐河、长清，穿泰山西北谷，越长城之限，至于泰安。是月丁未，与知府朱孝纯子颖由南麓登。四十五里，道皆砌石为磴，其级七千不足。泰山正南面有三谷，中谷绕泰安城下，郦道无所谓环水也。余始循以入，道少半，越中岭，复循西谷，遂至其巅。古时登山，循东谷入，道有天门。东谷者，古谓之天门溪水，余所不至也。今所经中岭及山颠崖限当道者，世皆谓之天门云。道中迷雾冰滑，磴几不成登。及既上，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望晚日照城廓，汶水、徂徕如画，而半山居雾若带然。戊申晦，五鼓，与子颖坐日观亭，待日出。大风扬积雪击面，亭东自足下皆云漫，稍见云中白若樗蒱数十立者，山也。极天云一线异色，斯须成五彩。日上，正赤如丹，下有红光，摆荡承之，或谓，此东海也。回视日观以西峰，或得日，或否，绛皓驳色，而皆若偻。

《石钟山记》（苏轼）《水经》云：“彭蠡之口有石钟山焉。”郦元觉得下临深潭，轻风鼓浪，水石相搏，声如洪钟。是说也，人常疑之。今以钟磬置水中，虽大风波不能鸣也，而况石乎！至唐李渤始访其遗踪，得双石于潭上，扣而聆之，南声函胡，北音清越，枹止响腾，余韵徐歇。自发得得之矣。然是说也，余尤疑之。石之铿然有声音，地点皆是也，而此独以钟名，何哉？元丰七年六月丁丑，余自齐安舟行适临汝，而宗子迈将赴铙之德兴尉，送之至湖口，因得观所谓石钟者。寺僧使小童持斧，于乱石间择其一二扣之，硿硿焉。余固笑而不信也。至莫夜月明，独与迈乘小舟，至峭壁下。大石侧立千尺，如猛兽奇鬼，森然欲搏人；而山上栖鹘，闻人声亦惊起，磔磔云霄间；又有若白叟咳且笑于山谷中者，或谓此鹳鹤也。余方心动欲还，而大声发于水上，噌吰如钟鼓不断。舟人大恐。徐而察之，则山下皆石穴罅，不知其浅深，微波入焉，涵淡彭湃而为此也。舟回至两山间，将入港口，有大石当中流，可坐百人，空中而多窍，与风水相吞吐，有窾坎镗鞳之声，与向之噌吰者呼应，如乐作焉。因笑谓迈曰：“汝识之乎？噌吰者，周景王之无射也；窾坎镗鞳者，魏庄子之歌钟也。古之人不余欺也！”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郦元之所见闻，殆与余同，而言之不详；士大夫终不肯以小舟夜泊峭壁之下，故莫能知；而渔工海军虽知而不能言。此世以是不传也。而陋者乃以斧斤考击而求之，自发得得实在。余是以记之，盖叹郦元之简，而笑李渤之陋也。21《项脊轩志》（归有光）项脊轩，旧南阁子也。室仅方丈，可容一人居。百大哥屋，尘泥渗漉，雨泽下注；每移案，顾视无可置者。又北向，不能得日，日过午已昏。余稍为补葺，使不上漏。前辟四窗，垣墙周庭，以当南日，日影倒映，室始洞然。又杂植兰桂竹木于庭，旧时栏楯，亦遂增胜。借书满架，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而庭阶寂寂，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班驳，风移影动，珊珊敬爱。然余居于此，多可喜，亦多可悲。先是，庭中通南北为一。迨诸父异爨，表里多置小门，墙常常而是。东犬西吠，客逾庖而宴，鸡栖于厅。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