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地节四年的序幕[第2页/共3页]
舆马之事是太仆的职份,杜延年以为这个来由应当是挑不出马脚的,却不料许舜虽是无从辩驳,却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车前,不肯让步半步。
“长乐卫尉!”杜延年的神采一沉,有些动了真怒了。
“够了!”刘询的语气还是安静,但是,此中无庸置疑的冷冽更加较着,令史高与金安上再不敢开口,只能沉默低头。
许舜不知,他如许一说,杜延年倒是下定决计需求见皇太后了——霍氏毁灭期近,他不想与舟共沉,便需有新的倚赖、庇护。史、许两家能不落井下石已是善心,能包管他不受连累的只要这位皇太后。
“诏:长乐卫尉务失职守,一应人等,无朕诏命,勿内长乐宫。”
尚未瞥见宫门高阙,大道两旁突然增加的卫士让很多官员心中登岸时一寒,待瞥见宫门前的高阙时,很多官员又是一惊——未央卫尉亲身站在司马门前,监督司马等属官察验每个入宫官员的名籍。
对长安城中的住民来讲,哪怕一夜无眠后,心中还是忐忑不安,有职司在身的人却仍然不得不出门。当明天子亲政以来,励精图治,五日一朝,躬亲听事,丞相尚不敢懒惰,公卿百官又岂敢不奉职守?
杜延年心中一凛,随即浅笑而立,对许舜拦车阻道的行动视而不见,语气暖和地解释:“前日中太仆上报,长乐宫新入舆马整齐不齐,虽已令大厩令当即措置,延年犹觉不安,故亲来察看。”
正在迟疑之际,身后俄然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史高警悟地回身,右手紧按剑柄,待看清来者是之前去宫门传诏的侍中金安上,才稍稍缓了心神。
“朕自有定夺!”刘询很干脆地截了他的话头。
霍光活着时,长乐卫尉是他的半子邓广汉。地节二年,霍光过世以后,官方哄传恭哀许皇后系遭霍氏毒杀而亡,天子虽未清查,却借端将霍家枝属的兵权尽夺,全数交由其亲信的外戚后辈掌管,长乐卫尉也换成了恭哀皇后的叔叔许舜。
想到这儿,杜延年忍不住又长叹一声,还没从无法的情感中摆脱,马车一个急停,他固然一向扶着铜制的车较,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冲,胸口正撞上前面的辕木,几近痛呼出声。
杜延年心中一紧,面上却不露半分,淡淡地反问:“不知长乐卫尉所说的陛下是东宫还是西宫?”
杜延年是霍光的亲信嫡派,来长乐宫天然不是想见许舜,他要见的是长乐宫现在的仆人——上官太后。
自从地节二年,大将军霍光过世,朝廷上的局势便愈发地暗淡不明,百官离中枢越近,便更加感觉当明天子高深难测,心中天然是惶惊骇慌,昨夜那般声响,再看面前的景象,谁能不往最坏的环境上遐想?
他是太仆,对两官出行舆驾再熟谙不过,只听响动便晓得虽非皇太后法驾,却也是极正式的出行车马。
长安城内喧闹了一夜,天子便在高高的宫墙上听了一夜,直到东方欲晓,才在金安上的劝说下返回寝殿。
清脆的銮铃声突破了严峻的对峙氛围,让许舜的神采蓦地大变,待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愈发清楚,他不由显出错愕的神采,回身便往长乐宫的西阙疾奔。杜延年也是神采骤变,但眼底竟显出一丝豁然来了。
杜延年固然深得霍光的信赖倚重,但是,夙来行事低调,与史、许两家的新贵后辈也从未反目,许舜这番话确是一片美意在提点他。
自高祖将全部宫廷迁入未央宫,长乐宫固然还是皇宫,但是,职位明显不及未央宫。自孝惠以后,长乐宫便一向作为太后宫,尊荣无匹,固然有高后吕氏与孝文后窦氏权倾朝野的先例,却仍旧是后宫,不是正朝地点,直到今上以旁支入继大统,才初置长乐屯卫,并仿未央宫之制,设立了长乐卫尉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