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午初(1)[第2页/共4页]

张小敬垂下头，凑到店东耳边：“不瞒你说，鄙人是一个死犯人。办不成差事，归去也是死——你猜我会如何做？”店东望着那只森森独眼，心中一紧，他最怕的是不守端方的疯狗。他眼神明灭数息，只得开口道：“你到底要问甚么？”

长安城，长安县，西市。

“那你听过比来有甚么商家和突厥人打仗吗？”

坊后是一个开间大院，一个胡人瘦子正斜靠在钩纹团花的波斯毡毯上，左手拿着高足杯，肘下支着隐囊，屈左腿而坐。中间一个黑靴小侍捧壶而立。中庭一个仙颜歌姬正围着一棵梅树唱着《春莺啭》，且歌且舞。

“您如何晓得玉真坊有题目？”姚汝能好学地问道。

“来人，给张爷取一匹路绢来。”

“……呃。”檀棋面色一红，话顿时接不下去了，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李泌哈哈大笑，颓废稍去，俄然又悄悄感喟一声：“你若晓得他的来源，就不会这么说了。”

突厥早在贞观年间已一蹶不振，西突厥在显庆年后也分崩离析，只剩下几个小部族在草原上时反时归。至于留在长安的突厥人，已完整归化。除了俘虏、使节和赴京朝觐的酋长们，长安不闻突厥之名已经很多年了。

“我看他一向在偷看你，你可不要做红拂啊。”

店东一听，赶紧点头：“别家有没有不晓得，归正我没有。”他又弥补了一句：“这有违大唐律令，形如谋反，谁敢私藏？”

伴计一见进门的竟然是个男人，呆愣了一下。张小敬把腰牌一晃，沉声道：“靖安司办事，带我去见店东。”伴计还要发言，张小敬独眼一眯，朝那些女子扫去。伴计不敢惊扰主顾，只得说去通禀掌柜，张小敬却一把拽住他胳膊，径直向坊后走去：“军情要事不容担搁，我随你去！”伴计还要挣扎，被他用刀柄一磕腰眼，顿时不敢动了。

“靖安司都尉，张小敬。”张小敬放开伴计，亮出腰牌，然后表示姚汝能把院门关上。

“……”

“那我问你，做捕吏该当如何行事？”

李泌固然没参与详细事件，但他背动手，一向在书案之间来回踱步，仿佛一名国子监的老夫子。过了一阵，他扫了一眼殿角水钟，然后又烦躁地摇了点头，转回到沙盘前。

店东这才明白，为何这个官差办事如此急吼吼的，本来另有这一层因果。他直起家子，换了一副体贴的神采：“小老虽只一介商贾，也有报效朝廷之心，不知那几个突厥人甚么形状甚么来源，小老也好帮手密查。”

这时一群玉真坊的伴计冲出去，姚汝能的心和刀同时一横，学着张小敬的模样厉声道：“靖安司办事，都给我站开！”那群伴计公然不敢上前了。

“我若不申明呢？”

张小敬脚下不断：“柔嘉玉真坊。”

这是张小敬在临走前跟李泌定下的体例。

店东伸出右手食指，慢条斯理地顺着嘴角的髯毛滑动，一向滑到高高翘起的一撇须尖，才意犹未尽地放下。张阎罗这是没钱过节了吧？竟然欺诈到了玉真坊的头上，也不问问这坊和宫里的干系。

张小敬道：“你细心盯着玉真坊前后门，有甚么可疑的人出来，让西市署的不夫君缀上去，看他们进了哪家商号，记下名字。”

实在大唐向来不以血缘而论，长安城汉厮稠浊，非中原出身的文武官员多的是。即便是靖安司的属员里，也很有几个精通算学、熟知行商的胡吏。不过夷夏之防这类论调，总会有人偶尔在内心嘀咕。

姚汝能一握腰间刀柄：“我随时能够抓您归去。”他话音刚落，张小敬五指伸过来，一下抓住刀锷，悄悄一掰，那佩刀便要离身。姚汝能仓猝侧身去抢，不防张小敬脚下一钩，他顿时扑倒在灰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