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李白：赌徒[第4页/共17页]

牛渚西江夜，彼苍无片云。

只是，长安如梦里，何日是归期？

因为可惜而抽泣是儒家才会有的感情，它对于应当获得却没法获得、应当对峙却没法对峙的那些美德过于固执，乃至于陈腐。李白求仙问道一辈子，将近死了，却发明本身终究仍然和孔子站在一起。孔子暮年删述《春秋》，遗言在鲁哀公获麟的这一刻。李白年青时候曾经写过一首《古风》，内里说“我志在删述，垂辉映千春”，也说“屈平辞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宏伟的修建终成土灰，但微不敷道的文章词赋在竹简木册口耳相传间有更固执的生命。早于李白五百多年，也有人曾讲过“年寿偶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道家的传统里，文章是贤人的糟粕，但对于“羽士”李白，文章传世，他还是在乎的。

十

但是，李白并没有今后诚恳地在得道成仙之路上耕耘，相反，他给本身打算了更全面的干谒线路。给驸马独孤明写诗，哀告“公子重回顾”；《赠崔咨议》写本身是一匹天马，只是世道翻覆，前程难料，但愿崔咨议能够提携，他就能够驰骋通衢；《赠裴司马》自比技术高超的秀女，但被人妒忌谗谄，生存不幸，“向君发皓齿，顾我莫相违”。

十二

李白的出身最详细的记录来源于他的族叔李阳冰的《草堂集序》和范传正为他写的墓碑《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并序》（范传正这篇碑记中关于李白的平生录自李白的儿子伯禽）。李阳冰和范传正都讲到李白的前辈因为犯法被放逐，不得不改换姓名。一向到武则天神龙年间，才逃归蜀地。唐初求贤若渴，增加科举的测验科目，连能够靠门荫仕进的贵族后辈也以考长进士为荣，但李白的家属直到他这代已经有五世无人仕进。

未负幽栖志，兼全宠辱身。

苏武元还汉，黄公岂事秦。

从浔阳到夜郎，需求经洞庭，出荆门，过三峡。这一起，李白走了大半年，从江夏、岳阳，到长沙、衡山、零陵。他名满天下，各地都有欢迎他的朋友，请他喝酒，请他玩，他再写诗相赠，把放逐过得像耐久巡游，直到这年夏季，到了三峡边。夏季枯水，滟滪堆出水二十余丈，三峡难以通航，收支都只在春秋两季。李白滞留沔州（今湖北汉阳），觉得本身有生之年不能再返来，慎重地写了一批诗，留别他的朋友们。

——《梦李白二首·其一》

他写了《天末怀李白》。他将他们但愿迷茫的相会留意在零散的手札里：“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他把本身和李白的运气放在了互文的共同体：“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他觉得李白被放逐夜郎恐怕没有生还的但愿，沉痛可惜：“应共冤魂语，投诗赠汨罗。”

仿佛天光当头，都只照在他一人头顶上，恰是他喜好的成名体例。高傲又对劲，李白翻来覆去写金灿灿的平常：坐有象牙席，宴饮有黄金盘，白龙马配白玉鞍，连马镫都雕着精彩的图案。享用皇家繁华的李白底子不粉饰一个乡巴佬突然发财的受宠若惊。他跟着玄宗去了华清池，随驾的王公大人都对他客客气气，那些穿戴紫绶金章的高官看到他了，乃至要快步走过来搭讪。畴前笑他寒微者，却来请谒为交欢。从华清池返来碰到了故交，他一边吹嘘天子对他的宠嬖，一边夸下海口：待我向天子说点好话，转头也赐你个官做。

丢下气死人的诗，李白学剑周游，访道友，饮美酒。

庞大的不公道让李白忿忿。他拘束着本身，只为等候天子兑现之前让他做中书舍人的承诺，但天子底子没再提起这话头。不但没给他任何正式的官职，乃至没给他派甚么闲事。李白终究忍不了这望不到头的古板与架空，向天子提出了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