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风雪夜归[第1页/共8页]

他晓得她这时候说的陛下是指他的叔父萧永明。

太后目光落在“如子得母”上，稍稍一偏，看到案头的梅花糕。

她记得她当时是一种非常古怪的神采，古怪到她不晓得该如何描述, 是久病初愈, 还是如释重负；是一个笑容的未成形, 还是抽泣后的怠倦。她像是极需求一个肩膀来依托，却终究挺直了腰板。

先帝那头咽气，周氏这头就满宫搜她，她躲在掖庭里，大气也不敢出。死了好几个宫人。哪条路不是血染红。那些拥她上位的人，就必然怀了甚么美意么，也不见得。不过怕外戚坐大，不好清算。

冬已过半，草木残落，而天气将暮，更添了冷僻苦楚。

——要论外戚放肆，她姚家如何及得上周家。她又用了几个私家——太后自发把始平王一家归入到宗室当中，并不算在外戚里。

太后迟迟“哦”了一声。

萧阮干咳一声，点头道：“看来皇叔也没抱太大的但愿。”

“着人来报我。”

她被召进宫的时候, 太后还平静着，她平静地坐在显阳殿里与她说：“钦儿没了。”

好轻易捱到书房门口，就闻声太后不阴不阳地问：“陛下在写甚么？”

“都好。”苏卿染说。连她在内不过四口之家，金银财帛尽有，她部下，哪个主子敢不平管？两个主母——王夫人竟日念佛，彭城长公主交游广漠，又喜好出门，反正碰不到面，能有甚么不好。

天子一横心：“母后是在戏弄孩儿么？”

“……但是有些事，还是须得我自个儿想明白。”她说。

燕朝尽力向北，长江一线本来就空虚。

“七千。”

“嗯？”

在他的父亲身后，她又多活了十二年，手握一国权益，享尽人间繁华，就是面首，也换过几茬。至于她为这个王朝操的心，她为他操的心，说到底……那恰是他所痛恨的。他的王朝，他的天下。

她平日里甚得天子宠嬖，竟忘了皇后才是后宫之主——只怪穆皇后存在感实在太低。

“皇儿本来是筹算……”她说，“皇儿本来是筹算待祎晦雄师归朝，封闭九门，逼本宫归政么？”

太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脚下不断。

想他死的时候该是多么不甘，多么痛恨。落地就是储君，当时千种贵重，万般保重，及至冲龄即位，却做了一辈子傀儡。也并非不懂谋定后动，也并不是不能忍，也不是没有靠近过胜利——却到底一败涂地。

比方当初汉高祖进关，论兵力，汉王如何及得上西楚霸王，却比霸王早一步，无他，避开了秦军主力罢了。

元祎晦已经死了，阿修……阿修胆识出众，在宋王面前也许还能狐假虎威一番，但是既然始平王已经北上——

这孩子、这孩子……留不得了，她想。不晓得为甚么，她如许想的时候反而平静得出奇，或许她早就这么想了，这孩子大了，她留不住了。她该找个、找个听话的孩子，好好培养，好好……等他长大。

而不管太后还是先帝, 都只要天子一个儿子。

一阵一阵地在耳边提示她，那孩子，他叫周皇后为太后。

“孩儿福薄，不敢有劳永宁寺大师！”

太后摇了点头，信步走去，这皇宫原是极大，只是她常日里并没有太多留意——便是这后宫之主，行、坐、卧也不过三五处。

想到太后的雷霆之威，玉朱紫挣扎着起来，又摔了下去，一咬牙，再爬了起来——可爱这不是在凝阴阁，她统共就带了一个宫人过来，现在还留在里头呢。式乾殿的宫人，眼睛可都长在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