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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朴子外篇》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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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尚博卷[第1页/共2页]

“且夫文章之与德行,犹十尺之与一丈,谓之余事,未之前闻。夫上天之以是垂象,唐虞之所觉得称,大人虎炳,君子豹蔚,昌旦定圣谥於一字,仲尼从周之郁,莫非文也。八卦生鹰隼之所被,六甲出灵龟之所负,文之地点,虽贱犹贵,犬羊之鞟,未得比焉。且夫本不必皆珍,末不必悉薄。譬若斑斓之身分地,珠玉之居蚌石,云雨生於肤寸,江河始於天涯尔。则文章虽为德行之弟,未可呼为余事也。”

或谓:“德行者本也,文章者末也。故四科之序,文不居上。但是著纸者,糟粕之余事;可传者,祭毕之刍狗。卑高之格,是可识矣。文之体略,可得闻乎”

或谓:“著作虽繁,适能够骋辞耀藻,无挽救於得失,未若德行不言之训。故颜闵为上而游夏乃次。四科之格,学本而行末,但是缀文固为余事,而吾子不褒崇其源,而独贵其流,可乎”抱朴子答曰:“德行为有事,好坏易见。文章奥妙,其体难识。夫易见者粗也,难识者精也。夫唯粗也,故铨衡有定焉;夫唯精也,故品藻难一焉。吾故舍易见之粗,而论难识之精,不亦可乎!”

汉魏以来,群言弥繁,虽义深於玄渊,辞赡於波澜,施之能够臻徵祥於天上,发嘉瑞於後土,召环雉於大荒以外,安圜堵於函夏以内,近弭祸乱之阶,远垂长世之祉。然时无贤人,目其口藻,故不得骋骅騄之迹於千里之途,编近世之道於三坟之末也。拘系之徒,桎梏浅隘当中,挈瓶训诂之间,轻奇贱异,谓为不急。或云小道不敷观,或云博识乱人思,而不识合锱铢可齐重於山陵,聚百十可乃至数於亿兆,群色会而衮藻丽,众音杂而韶濩和也。或贵爱诗乘浅近之细文,忽薄深美富博之子书,以磋切之至言为騃拙,以虚华之小辩为妍巧,真伪倒置,玉石混合,同广乐於桑间,钧龙章於卉服。悠悠皆然,可叹可慨也!

夫赏快者必誉之以好,而不得晓者,必毁之以恶,天然之理也。於是以其所不解者为虚诞,慺诚觉得尔,一定违情以伤物也。又世俗率神贵古昔而黩贱同时:虽有追风之骏,犹谓之不及造父之所御也;虽有连城之珍,犹谓之不及楚人之所泣也;虽有疑断之剑,犹谓之不及欧冶之所铸也;虽有起死之药,犹谓之不及和鹊之所合也;虽有超群之人,犹谓之不及竹帛之所载也;虽无益世之书,犹谓之不及前代之遗文也。是以仲尼不见重於当时,大玄见蚩薄於比肩也。俗士多云,今山不及古山之高,今海不及古海之广,本日不及古日之热,今月不及古月之朗,何肯许今之才士,不减古之枯骨!重所闻,轻所见,非一世之所患矣。昔之破琴剿弦者,谅有以而然乎!

或谓:“当代所为,多不及古,文章著作,又亦如之。岂气运衰杀,天然之理乎”

抱朴子曰:“荃能够弃而鱼未获,则不得无荃;文能够废而道未行,则不得无文。若夫翰迹韵略之宏促,属辞比事之疏密,源流至到之修短,含蓄汲引之深浅。其悬绝也,虽天外毫内,不敷以喻其辽邈;其相倾也,虽三光熠耀,不敷以方其大小。龙渊铅铤,未足譬其锐钝;鸿羽积金,未足比其轻重。清浊叁差,所禀有主,朗昧分歧科,强弱各殊气,而俗士唯见能染毫画纸者,便概之一例。斯伯牙以是永思锺子,郢人以是格斤不运也。盖刻削者比肩,而班狄擅绝手之称;援琴者至众,而夔襄专知音之难。厩马千驷,而骐骥有邈群之价;美人万计,而威施有超世之容。盖有远过众者也。

抱朴子曰:端庄为道义之渊海,子书为增深之川流。仰而比之,则景星之佐三辰也;俯而方之,则林薄之裨嵩岳也。虽津途殊辟,而进德同归;虽离於举趾,而合於兴化。故通人总本来以括流末,操纲领而得分歧焉。前人感喟於才难,故谓百世为随踵,不以璞非昆山而弃耀夜之宝,不以书不出圣而废助教之言。是以闾陌之拙诗,军旅之鞫誓,或词鄙喻陋,简不盈十,犹见撰录,亚次典诰,百家之言,与善一揆。譬操水者,器虽异而救火同焉;犹针炙者,术虽殊而攻疾均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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