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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原》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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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2页/共4页]

这时候,好多在地步里劳作的男人都立在远远近近的处所瞧着这主仆二人的奇特行动,怎的用扫场扫院的扫帚扫到犁沟里来了?庄稼汉对这些事兴味实足,纷繁赶过来看看白嘉轩究竟搞甚么花样。他们蹲在地边,捏捏泥土,谨慎翼翼地捡起几粒方才溜进垄沟的种子,在手心捻,用指头搓,那小小的籽粒几被捻搓净了泥土,油光闪亮,像黑紫色的宝石。他们嘻嘻地又是猎奇地问:“嘉轩,你种的啥庄稼?”嘉轩平高山说:“药材。”他们还问:“啥药材?”嘉轩仍然像说到麦子包谷谷子一样的口气说:“罂粟喀!”

八月末的一天朝晨,白嘉轩起来洗脸漱口时,他的冒死破禁并且显出有身征象的老婆仙草正坐在纺线车前嗡嗡嗡嗡地转动着车把儿,锭子上已经结下一枚茭白大小的红色线穗了。母亲也早已起来,在自个独居的里屋炕上摇转着纺车。他坐在父亲活着经常坐的那把靠背椅子上,喝着酽茶,用父亲身后留下的那把白铜水烟袋过着早瘾。父亲身后,他每天早晨在母亲落枕前和朝晨起床后都到里屋里坐一会儿。两架纺车嗡嗡吱吱的声音相互衔接,相互重合,此声间歇,彼声响起,把沉稳调和的氛围满盈到四合院的每一个角落。白嘉轩沉浸在这陈腐悠远而又新奇活泼的乐曲里,浑身的筋骨和血液就鼓涨起来。

第二年春季,从被雨雪沤得霉朽污黑的麦秸秆下窜出绿翠晶莹的嫩叶来;腐败过后开端拔节抽秆分出枝杈,更像芥茉或者油菜的株形了;直到着花才显出与后者的本质不同来。油菜和芥茉是司空见惯的碎金似的黄花,而罂粟却开出红的白的粉红的黄的紫的各色的花,五彩缤纷,花谢以后就垂垂长成一个茶青色的椭圆的果实。

太阳升上白鹿原顶一竿子高了,这块一亩多点的地盘耕翻完了,卸下犁具再套上铁齿耙,白嘉轩扯着两条套绳批示呼喊着红马耙磨过一遍,空中变得平整而又疏松。鹿三又解下耙来再套上犁杖,在翻耕耙磨过的地盘上开沟播种了。嘉轩每隔两小犁,跟着鹿三的屁股溜下掺杂着细土的种子,然后用长柄扫帚顺着溜过种子的犁沟拖沓畴昔,就给那些藐小娇弱的罂粟种子覆盖上一层薄土了。

持续三年,白嘉轩把河川的十多亩天字号水地全都种上了罂粟,只在旱原和原坡地里莳植粮食。罂粟莳植的庞大收益比鸦片的香气更具引诱。他在一亩水地里采收炼制的鸦片所卖的银元,能够籴回十几亩天字号水地实地所能出产的麦子,十多亩天字号水地莳植的罂粟的代价足以抵得过百余亩地的麦子和包谷了。白嘉轩当然不会笨拙到用那些白花花当啷啷的银元全数买成麦子。他把家传的老式房屋停止了完整改革,把已经苔迹班驳的旧瓦揭掉,换上在本村窑场订购的新瓦,又把土坯垒的前檐墙裁撤,安上了屏风式的雕花细格门窗,四合院的厅房和配房就脱去了泥坯土胎而显出清雅的氛围了。春季完成了厅房和配房的翻点窜革工程,秋后冬初又接着停止了门房和门楼的改建和修整。门楼的改革最完整,本来是青砖包皮的土坯垒成的,现在全数用青砖砌起来,门楣以上的部分全数颠末手工打磨。工匠们尽着本身最大的心力和技术雕饰图案,一边有红色的鹤,另一边是红色的鹿。全部门楼只保存了本来的一件东西,就是刻着“耕读传家”四字的玉石匾额。那是姐夫得落第人那年,父亲专意请他写下的手迹。颠末创新今后,一座完整的四合院便以其惹人的英姿稳稳地盘踞于白鹿村村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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