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1页/共4页]
白嘉轩是原上统统头面人物中独一没有向他表示问候的一个。他走进白家的四合院,白嘉轩正在铺着凉席的炕上午歇,响着令人沉迷的鼾声。白嘉轩被仙草唤醒后,瞥见田福贤站在跟前也不诧异,一边用湿毛巾擦着眼脸一边平和地说:“我晓得你回原上了。我看你那儿人太多就没去凑热烈。”田福贤笑着说:“老哥,你可比不得陋劣之辈。你水多深土多厚我一概尽知。兄弟本日来跟你说两个事。头一个,你这回得出山了。”白嘉轩说:“我本来就没进山嘛!”田福贤说:“你甭装胡涂。第一保障所乡约得请你出马。”白嘉轩说:“子霖不是干得好好的吗?”田福贤说:“老兄,你尽拿明白装胡涂。他阿谁共产党儿子把白鹿原搅了个天昏地黑,上边正在赏格缉拿,他还能当乡约吗?”白嘉轩说:“既是这个交割,我想当你的乡约都不宜出马了,让子霖兄弟狐疑我趁机抢了他的帽子戴哩!快说你的后一个事吧!”田福贤很遗憾地慨叹着说:“老哥,你端的拿得稳坐得住。农协那帮死狗赖娃斗了游了你,你好忍性啊!”白嘉轩说:“我权当狗咬了。人嘛,不能跟狗计算。”田福贤说:“你不计算是好忍性。这回咬了你的腿你忍了,再一回它噙住你脖子看你还忍下忍不下?”白嘉轩说:“话能这么说也不能这么说。咱不说这话了。你不是说两个事吗?”田福贤无法就转了话题:“我想借白鹿村的戏楼用一天。”白嘉轩不觉得然地说:“借戏楼?你重返故里给原上乡党演戏呀?”田福贤说:“耍猴。”白嘉轩问:“耍猴?耍猴用不着戏楼呀!在地场上围个圈子栽个杆子就成了喀!”田福贤说:“我这回耍的是大猴妖猴,不消地场要搁到戏楼上耍。”白嘉轩听出话里套话就当真地问:“你明说你用戏楼作啥用处,你不明说我不敢答允。”“耍农协那几个死狗赖娃的猴!”田福贤终究忍不住变得水泄石出“,该当整治这一帮子瞎熊坏种了!”白嘉轩说:“你如果演戏,那没说的。你要弄这号事‘耍’这个‘猴’,请你另借别个村庄的戏楼去。”田福贤从桌子中间站起来嘲笑着说:“我看中你的戏楼可不是你的戏楼上开着牡丹,是他们在白鹿村的戏楼上把我当猴耍了,我耍他的猴就非搁在白鹿村的戏楼上不成。叫原上的人都看看,谁耍谁的猴耍得好!”
鹿兆鹏经历了投身百姓反动以来的头一遭危急,他几乎被捕。
鹿兆鹏随之就进山去了。葛条沟有一股五六十人的匪贼,据山为王的是辛龙辛虎两兄弟,曾经从逃窜的白腿乌鸦兵手里缉获了二十多杆长枪,成为山里最硬手的一支匪贼武装。鹿兆鹏此行就是压服辛家兄弟把匪贼改建为反动军队。黑娃却从另一条路进山去找另一股匪贼。
事情来的并不俄然。农历三月,桃红柳绿,阳光亮媚,俄然从南边传来了一股暖流,蒋介石策划了“四·一二”政变,国共分裂了。鹿兆鹏插手了省委特别委员集会以后回到白鹿原,黑娃和他的反动三十六弟兄正热切地盼望他带回下级关于实施地盘分派的详细计划,他瞥见黑娃时强忍着悲忿交集的沉重表情,装出一副平常的豁达:“同道们,现在必须先抓武装力量!”在只要他和黑娃俩人在场的时候,兆鹏就向农会主任交了底:“蒋介石脱手杀共产党了!北伐失利了!”黑娃瞪着眼骂:“我日他妈!我们受闪了,挨黑挫了!”兆鹏说:“省委特别集会决定要抓武装。这是血的经验。我们这回吃了没有军队的大亏。”